半晌,将玉胡须一抖,长叹一声,没有回答阿碧的话,只看着她,问:“小姑娘,可要回去了?”
阿碧脸皱巴巴的,将哭未哭,哽咽着问:“佛使,你说楼主还会回来吗?”
将玉不忍,捞着人回了楼内,这才长舒口气,哄小孩似的道:“楼主给我们安排了那麽多事,你早日做完,她便早日回来了。”
阿碧听得出是安慰,眼圈通红,在绕过佛殿时,还是走了进去,焚了香。
“佛祖在上,阿碧此生仅此一愿,愿楼主能平安归来。”
“你在做什麽?”
身後蓦地响起照瞳的声音,吓了阿碧一跳。
她慌忙回神,看着照瞳的脸色,哆嗦着道:“没丶没做什麽……”
“那就跟我来。”
照瞳抱着手,神情倨傲地睨着她:“长老们有话问你,老实一点,别耍什麽把戏。”
阿碧心里一慌,哭丧着脸,“我丶我可不可以找丶找佛使……”
“我看你是真的傻。”照瞳不耐,上前抓住阿碧的手腕,拽着人就往外走,“是长老们要见你,喊佛使能做什麽?”
阿碧脚底生寒,下意识就想跪倒在地,但荣微那日同自己所说的话却顿时止住了她发软的膝盖。
绍城的雨还未停绝,这一日,阿碧被照瞳带走,入了长老阁後再也没有出来。楼内的夜行客忙碌匆匆,便是连往日悠闲的佛使们都紧锣密鼓地安排着事。
馀下按部就班的侍者们人心惶惶,却无人敢问,也无人可问。
毕竟他们的楼主已经带着影卫入了春风台,甩开了随行的夜行客,很快也没了消息。
*
而就在百里之外,春风台上。
冷风刺骨,江陇替荣微披上外衫,系紧了前襟的带子,听见常舒明一声爽朗的轻笑。
他背着一把长剑,面色有些苍白,但见到荣微赴约时,原本已经黯淡的眼神明显一亮——
“所以那日在荔枝宴,你们不是装的?”他看着江陇毫无规矩碰到荣微脖颈的手,问意分明,“竟是两情相悦,是我看走眼了。”
“不知常公子相邀来此,所为何事?”荣微笑了笑,没有给他喘息的馀地,单刀直入,“莫不是玄宗门有了离开山河盟的心?”
常舒明摇了摇头。
“今日邀请楼主来此,是想问问,剑雨楼如今的想法。”
常舒明收了笑,转身面朝高台之下,手中的长剑点了点,“月泉来势汹汹,如今临安的江湖门派几乎无力抵抗,虽不知下一步他们要去哪,可我,实在不想看到江湖如此纷争。”
荣微跟着他往台下望去,旷野千里,可见辽远疆域,纵横成繁闹的城,四处围着嫩草方生的无人之处。
但不论是哪一处,都有江湖人的身影。
她又笑笑,道:“可是常公子,江湖纷争本就是寻常事,以你一人之力,是控制不了的。”
一遭被好友背叛,又遭江湖正派唾弃,荣微本以为,常舒明或许会有所转变,怎知今日一见,这少年人依旧满心热忱,毫无畏惧。
常舒明点头道:“我知道,其实月泉教也挺守规矩的,他们说不祸及百姓,便只盯着江湖人打,可是,官家……”
他顿了顿,“我总觉得,他们对官家,也有仇。”
“你是怕,若官家一直躲着不出来,温家人被逼急了,还是会对无辜之人下手?”
常舒明叹了口气,道:“是。”
“我给官家投过状,也给月泉教写过信,却只有……”他看了荣微一眼,“只有楼主您,愿意理我这样一个无名之辈。”
“倘若剑雨楼能出手,我想,现下这种乱局,也许能解一二。”
常舒明手里的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激动,“铮”了一声。
荣微视线划过他的长剑,没有回答他此话,却问:“这可是江湖十大名剑之一的纵横剑?”
常舒明一愣,“是。”
“看来老宗主待你很好。”荣微收回眼神,“不知常公子可知,纵横之理?”
常舒明又是一怔,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剑,语气低了下去:“纵横为战国时鬼谷先生所创术法……楼主的意思是,师父给我此剑,是要我学会纵横之理?”
“世间事虽无绝对,但必定合乎阴阳,纵横捭阖,阴阳其和,终始其义。”
荣微回身拉过江陇的手,朝他擡了擡眉,“常公子今日找我来,无非是想要找一个能帮你破解如今困局的人,可是你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要站在山河盟这一边,还是月泉教。”
常舒明被挑破心思,讪讪一笑。
“恕我无能为力。”荣微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最後的希冀,“我也曾无数次给月泉教送过信,无一例外的,这些信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