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未等及他弯身,一阵劲风扫来,他手一顿,後背顿时冒汗,呼吸也跟着重重一紧——
荣微的竹雨剑,已经横在了他脖颈上,甚至和白温玉脖上的刀口位置分毫不差。
到此时,钟暮才明白一件事,荣微方才所说之话,根本没有半句虚言。
她对他,对他们,是游刃有馀,甚至还有逗弄的意味在。
思及此,钟暮双眼盯着面前的竹雨剑,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喃喃道:“这怎麽可能?你明明几日前才受了重伤!”
“哦?”荣微动了动手指,竹雨剑便往肉里半分,磨出一道血痕,“连剑雨楼都有你们的人,暗门今日倒真叫我另眼相看了。”
“不过——”
荣微话锋一转,原本上扬的声调猛地一落,没什麽情绪的双眼登时狠戾地看着钟暮,“你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拜你所赐,我在南郊下整整数月回不来,这些帐,我原本还想着之後一点点找你还回来。”
“可现在,我没耐心了。”
她这话一出,江陇原本虚握着的乌衣刀便提了起来。
“就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们这群废物的刀快了!”
说着她手猛地一挥,带过一阵凌厉的风,钟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隔了半晌,却没有听见任何响动,自己身上也没有半点疼痛。
他惊诧地睁眼,身子却猛地一颤。
山野寂静,只馀风声。
荣微仅用一剑之气,不见血,不见声,便将他带来的十五个弟兄,加上架着白温玉的那名家丁,瞬间封喉索命。
这才是竹雨剑的威力。
早在十年之前,临山灭门一事,江湖中便有了这样的传说。
她确实是女阎罗。
钟暮反抗都没有,心中黯然一片,到底是因为等待太久,急了,才会在今日莽撞出手。
他想着自己为暗门鞠躬尽瘁,为了一本《剑灵录》,竟招来了杀身之祸。
可山河盟那群人,原本说好了要合作,甚至他们还备了一辆机关车,准备了火药,行里应外合之策。
然而到现在,半点风吹草动声都没有,钟暮方後知後觉,这群贪生怕死之徒一见形势不对,早就弃暗门于不顾,趁机溜了。
是他大意和狂妄了。
万念俱灰间,钟暮再度闭上眼,却没有等来荣微的第二剑,他心底涌出一股猜测,带了希冀睁眼去看她。
却见荣微紧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钟暮咽了咽口水,在生死攸关面前,他半分之前的气势也无,和山河盟那群人别无二致,惹得荣微生厌,不耐开口:“容子庸与……的事,暗门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钟暮这才反应过来。
他想起那群老尼姑,一个个嘴硬得很,若不是他发现这群老女人念旧,还留着荣微那年在那里住时留下的物件,怕也是没有猜到其中的转圜。
他聪明,所以有野心,想要《剑灵录》,不止是要修习无上武功,还要叫全天下人都敬仰自己,知道这世上有一人,名为钟暮。
只可惜,荣微这个女人的出现,成了他在此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如果荔枝宴那日她没有出现,或是直接死在南郊底下,也许如今,山河盟的人就都会乖乖听命于他。
荣微看他神色变幻莫测,定是又在想着什麽阴招,可她不能就这麽简单的让人死了——
秘密一旦被有心之人知道,她面上虽无波动,其实心中却已起伏不定。
但容家人只剩下她,当年知道事发的,除了她和容子庸,便是四长老和她……
突然,荣微双眸寒光而出,再度看向钟暮,竹雨剑带着颤意,指向他,“你去了寂照庵?”
钟暮本还想着脱身之法,没想到荣微这麽快猜到,他心中一慌,眼神移开,没敢答。
荣微却在这一瞬里明白了一切经过,她握剑一击,竹雨剑锋直入钟暮的喉心,伴随着她抖动的丶不可置信的一声:“你对她们丶做了什麽?”
寂照庵的师父们心慈,断不可能将当年的事说出来,唯有可能,便是钟暮使用了什麽下三滥的手段。
在这须臾里,荣微杀意浓浓,钟暮下意识擡剑横挡,“铛”一声两剑交锋,她声音沙哑,显然情绪上涌,问:“你是不是——”
钟暮在这分情绪里看出荣微的心不在焉,他自觉时机已到,连忙凝起内力挥剑一扫,话也跟着落下:“是,我杀了她们,一个都没留!你放心,她们死得很快,没有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