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等候多时,见到荣微和江陇,训练有素的家丁们没有任何探究眼神,只恭敬唤了白温玉一声“夫人”,车便迅速地带着他们往贾府而去。
白温玉自己乘一驾,荣微和江陇便一起上了後面那一辆。
可江陇身量高,两人相对而坐,原本并不算大的车厢内便显得越发逼仄,眼神甫一对上,荣微率先移开眼,撩开了身侧的挂帘,往外看了一眼。
家丁察觉,笑着道:“贵客,今日去的是贾府在山里的私宅,山路陡峭,如有颠簸,还请贵客体谅。”
荣微点头,“多谢。”
她放下挂帘,轻咳一声,却见江陇双掌放在膝盖上,身板挺得极直,半垂着头,眼神也落在自己的腿上,落下一块阴翳,叫她看不真切。
可微微抖动的眼睫,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你是不是……”荣微轻声开口,问,“没坐过马车?”
她一下就看出江陇内心的不安,他闻声猛地擡头,一双眼里有无助,夹杂着一点点小孩子才会有的新奇,声音微哑:“这是平生第一回。”
“姐姐。”
江陇还是习惯这麽称呼她,或是因为两人现在的身份与关系一直停滞在原地,他无法转换,在心绪纷杂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唤荣微。
“嗯?”荣微离他近了些。
“还挺稳的。”江陇终于将手从膝上拿起,却又很快僵硬地放回去,讪笑道,“马车坐着比想的稳得多——”
结果还没出声,马车便骤然颠了一下。
两人都是练武的,自是没受到分毫影响,倒是前面的白温玉,被抖得差点摔倒,她吓了一跳,连忙呼声喊停。
“怎麽回事?”她掀开帘子,语气没有苛责,却十分严肃,“之前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抱歉夫人。”
那名出自江湖的家丁恭顺答道:“前方好像有点不对,我扬手想止住马车,没想到大家没能反应过来,吓着夫人和贵客了。”
“无碍。”荣微不知何时下了马车,走到他身後,“此处确实有些不对。”
白温玉跟着她四周看了看,皱眉问:“哪里不对?”
马车已经拐进山道,此处是贾家私有,本不该有特殊情况出现,何况山间寂静,任何风吹草动不可能听不见,眼下四方阔达,根本不见异动。
“西北方位,三里,有人。”江陇的声跟在荣微身後响起,“不止一人……一丶二……十六个人。”
荣微面色顿时发冷,“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
她随即转身看向白温玉,道:“这些人是冲我来的,还请夫人先和家丁们离开此处,待我和江陇处理完再去寻你们。”
白温玉焦急道:“我把家丁留给你们。”
“不行。”荣微手里的剑已经握紧,“他们必须保护你。”
“请夫人找个地方躲起来,十六个人而已,有我和江陇,足够了。”
“不好!”
话音刚落,那边江陇却蓦地提了声:“他们速度太快,知道被我们发现,已经过来了!”
未等白温玉回神,山弯拐角处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笑,“荣楼主,你们当真以为自己走得成?”
为首男人一身黑衣,黑色斗笠半遮面,提着一柄粗而厚的剑,带着一堆人走出来。
见到荣微和江陇,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好久不见呀,诸位。”
“暗门,钟暮。”荣微薄唇轻啓,冷笑一声,“这江湖中能让我记住名字的,你算是一个。”
钟暮抱起双臂,笑意未减,回道:“没想到荣楼主可比传闻里的还要更厉害些,那日身患重伤跌下南郊,如今竟能毫发无损归来,还当真是我小瞧了。”
“若非我那日旧伤复发,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荣微不屑地松了竹雨剑剑柄,“你今日来,还是要《剑灵录》?”
“荣楼主果然好大口气。”钟暮轻笑一声,“是,若是论武力,我只带了十五个弟兄,定是比不得荣楼主和您亲爱的影卫。”
“但我刚刚发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他似笑非笑,“不知各位可有兴趣一听?”
“我没有兴趣听你讲废话。”荣微毫不留情打断他,“《剑灵录》没有,对你也没兴趣,识趣便赶紧走,否则——”
“容子庸。”钟暮被轻视,笑着的脸收了半分,突然擡声,提了个名字。
此名一出,荣微没忍住抖了抖,竹雨剑虽未出鞘,却直指钟暮,“你若有胆子,便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