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温玉唇角一抹苦笑,道:“七年前,关中去了一个富可敌国的富商,脾性极差,见了我便扬言要买下我之後的每一夜,我不乐意,同妈妈吵过几回,可哪里有用?”
手无缚鸡之力的烟花女子,面对钱与权,不过是负隅顽抗,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荣微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正欲开口劝慰,却蓦地听白温玉长舒口气,道:“方才忘了说,我有个妹妹,名唤温初,也是春月初生,小了我十三岁,刚出生便和我一齐被父母丢在了俯兰阁门口,是我将她养大的。”
她说着眼圈渐渐泛了红,“她们明知道我往日里疼小初疼得紧,却在富商拿钱後顿时被迷了眼,甚至拿我年仅七岁的妹妹相要挟,逼迫我就范。”
到这时,荣微才知她方才提起阿浅之意。
算起来,岁数丶时间都对的上,可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麽?
何况阿浅还是毒派派来的眼线,荣微虽未同她挑明,可她的过往来历,荣微都无法相信。
见荣微有些怔愣,白温玉笑笑,摇摇头道:“如今想来,也不能是阿浅姑娘,是我心切,见着和小初相似的人,竟被迷了心魂,忘了小初已经——”
她脸上笑意还在,泪水却早已止不住簌簌而落,荣微很少见到姑娘家哭得如此伤心,也跟着惶然,情绪往下沉坠。
手足无措的,身上又没有帕巾,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人。
看白温玉的反应,她的妹妹应该早已不在人世。
荣微轻声叹息,没敢出声惊扰,只等白温玉拾敛好情绪,清茶也早已凉透。
山间风落于凉亭间,望山亭上郁郁葱葱,鹎鸟栖息,冬雪在此处落得清净,走得却也干脆。
白温玉被鸟叫声唤回神思,凉茶入了喉,这才继续道:“那几日,春楼内鸡犬不宁的,我与那富商周旋多日,始终无力转圜。”
不久後,一个江湖人出现在了俯兰阁,指名道姓要听白温玉唱曲。
传闻此人生性爱沾花惹草,常借着建安谷的名声,在关中任意妄为,白温玉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性,只拎着眼皮,睨着人道:“我已被人买下,不再给旁人唱曲,公子识趣便赶紧走吧。”
说到这人白温玉唇色发白,下唇咬出齿痕,见了血,被荣微轻呼一声,她才恍然地松了劲。
“他是建安谷的大弟子,我至今不知他叫什麽名字,生得并不算好看,身量也不高,看起来就是个纨绔公子的模样。”
可就这样一人,在白温玉心中落下了此生都抹不去的痕迹。
“那夜我赶他,他却如何都不肯走,问缘故,他不说,只是反反复复提一句,说是要我跟他走,还要带上小初。”
“可他确实也没钱,没法替我们赎身,只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白温玉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她自是不信,又觉得这人荒唐莫名,便同鬼质枯道:“公子说这些便是扯笑了,温玉一介凡尘女子,怎舍得叫公子为我什麽都不顾?”
“何况我俩素昧平生,你这麽做,缘由又在哪?”
鬼质枯没答,只是抱着剑,一身黑衣,神色间尽是倨狂与不耐。
“你再不走,他就要来了。”白温玉心急,真怕富商和他撞上,只好赶人,“他不仅有钱,还擅武,公子怕是比不过人家的。”
鬼质枯冷笑一声,不为所动,显然并没有被她此番话打击到。
他语调冷淡,只道:“若你真在乎自己和你妹妹的性命,就得跟我走。”
白温玉自是不信,小初被她藏在卧房内,年纪尚小,老鸨们再没有心肠也断不可能拐了接客。
她哂笑一声,继续赶人走,“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啊!”
哪知鬼质枯突然身影一转,趁人不备,便点了她的穴,白温玉不仅身动不了,连声也说不出,她一下急起来,可人却被挟持着,带出了俯兰阁。
“所以後来,关中才有鬼质枯为抱美人归而得罪富商的故事。”荣微感慨道。
白温玉却是摇头,道:“他武功并不算高,倒是轻功了得,那夜本想着带出来了我,再回去寻小初,我虽不知他究竟要干什麽,可看他的模样,确实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没想到天不遂人意。
那晚富商比约定的时辰来得早了些,没寻到白温玉,气急之下绑了白温初,鬼质枯回俯兰阁时已经晚了一步。
“所以,”荣微小心翼翼的问,“後来江湖传闻,鬼质枯屡次三番为美人挑衅富商,其实是因为小初?”
白温玉似有意外,擡头看了她一眼,叹气道:“难怪那天问林公子,他说起鬼质枯时会是那个模样,原来大家都对他误解竟是如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