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陇忍了许久,比起荣微的态度,他更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直到那一夜,小虞在半醉半醒间忽然问了一声。
“喜欢吗?”
“或许吧。”
彼时江陇趴在石桌上,有些困倦,可并未借着酒意睡去,猛地听到荣微这轻飘飘的一声,他差点激动得跳起来。
还是忍住了,拼命压着悸动的心,狂乱的脉动,以及乱成一团的内力。
这个答案,早就脱离了他对荣微的预料之外,不能打破,也不敢打破。
正如昏睡过去前所想,对荣微而言,这世间还有太多事情凌驾于情爱之上,她克制丶理智,并不会因此被左右。
直到现在,此刻,只剩下他和她之时。
她好像真的变了。
江陇脑子乱糟糟的,想了一堆又一堆的囫囵事。他是个不擅长言语的人,在荣微面前早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一声“是不是”还没问出,又在她躲闪的眼神中哑了火。
药室沉香清清,在怔愣的片刻,江陇才意识到,他们如今还在剑雨楼内。
她是楼主,而自己,只是影卫。
他萌生了退缩的心,指尖蜷了蜷,终是在离荣微脸半寸之距时,缓缓地松了劲。
江陇一退,荣微跟着轻轻松了口气。
可不需要借着光,她也能想象出此刻江陇的神情,一定是失措的,委屈的。
思及此,荣微复而一叹,斟酌着开口:“江陇。”
江陇的声又是一抖:“怎麽了?”
“我们的事……”荣微咬着唇,编织着措辞,“等这一切事情过去了,再谈一谈,好麽?”
虽是婉转,但荣微话中分明带着安抚之意,更重要的是——
“你,”江陇声音嘶哑,眼圈一下红了,不可思议中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问,“真的想好了?”
对于没有退路之事,荣微向来都是语气生硬拒绝,可她如今却留了话口,存了心思,分明就是在告诉江陇,她对他,同样有情。
自己感受到,和对方直白真切地说出来,到底是不一样的感觉。
江陇的心彻底乱了,他的手一下攥紧了被褥,呼吸湿重,掌心的汗意很快洇湿了血渍。
好一会,荣微才见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回道:“好。”
暗色里,江陇的眼变得很亮,从她的眉眼滑落,到抿紧的唇间,他无法自控,眷恋着丶贪求着面前的一切。
这些从前只会在梦中出现的场景,如今成了现实,江陇眼里的火烧起来,看得荣微的脸也跟着红了大半。
便在这时,将玉佛使的声音从石门外传来,带着急切:“楼主!”
荣微面色顿时一冷,“何事?”
“阿浅醒了。”将玉觉着气氛不太对,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她醒来後不知道您在,急着阿碧的事,我没看住,给人跑了!”
荣微起身,从床上迅速走至门边,推开门,盯着将玉佛使的脸,问声阴寒:“多久之前?”
“最多丶最多也就半柱香。”将玉讪道,“属下就去磨了药粉的功夫,回来药侍便说人走了,这才——”
他自知失职,低着头想主动领罚。
“算了。”荣微却是叹息,摆摆手,“阿碧也是个好姑娘,两人姐妹情深,她若是不急,倒是不对了。”
“只是青玉那群人,如今借着长老之名,行事作风恶劣至极,阿浅和阿碧的事,我虽有心要叫她们自己去解决,可……”
还是怕一不留神,阿浅会因此出事。
“何况她身子还没好。”荣微说着已擡步往外走,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别急。”
江陇不知何时也下了床,披了外衣,安慰道:“她们敢嚣张,是因为姐姐不在,如今你回来了,她们不敢妄自对阿浅下手的。”
“我随你一起去。”见荣微皱眉,江陇又道,“青玉佛使早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正好借此机会,‘感激’一下她这些年的照顾。”
话中毫不掩饰阴阳,荣微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神情松了半分,问:“你看出来我想做什麽了?”
江陇敛眸,回道:“青玉佛使屡次以下犯上,在楼内本就是重罪,又无端惩治下人,自是该罚。“
“何况这些年,姐姐只顾着完成任务,没有心力去管教楼内这帮人,他们畏惧的是你的武力,却并未从心里真正信服……如今剑雨楼作风不正,正好也借此事,以儆效尤。”
“你倒是懂规矩得很。”荣微笑意深了几分。
只是不做而已。
她想,这一回,确实该下下刀子,好好管教管教这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