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忽略掉她泛红的耳廓,江陇唇角压了压,还是没忍住露了点点笑意。
内力和毒素带来的刮骨般的疼痛在这一刻好像被消磨了些。
但他实在是没怎麽见过这样的荣微,一时不愿打破,只好顺着她的话接口道:“是,帕巾是你给我的。”
他的手还包着荣微的指尖,下意识地抓了抓,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反抗,倒是荣微闻声看着他,清丽的眉眼烧着他身上的热,洇了抹红。
她把帕巾塞回江陇手里,声音压得很低,囫囵道:“又脏了。”
这一刻,江陇仿佛听见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某处冰障“砰”的一声破裂,他还没能想清这是什麽,身旁忽然传来脆生生的孩童声。
“娘——”
李子终于在千呼万唤中醒来,醒後第一件事先是找娘,然後抱着人大哭:“呜呜呜!”
“娘!呜呜呜!”
哭声实在太大,吵得江陇眼眶生疼,皱了眉去看小孩,便在这时,荣微的手像鱼般滑过,从他身前溜走。
馨香跟着离远,原本的充实与暖意顿时落空,方才指尖接触仿佛又是一场空梦,江陇眉皱得更紧了,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一阵喧嚷声。
“他们在里面!”
“怎麽还敢进来的?当我们无名村是什麽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子母亲拍着孩子的手一顿,顾不得哄,再度求助地看向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归衣。
“师父,您带他们走吧。”她瞥了大夫一眼,“我家院子在後面,你们功夫好,从後门跑,来得及。”
荣微已经循声起了身,双手抱臂,乌衣刀和竹雨剑就搁在一旁的膝案上,青竹与乌墨交融,闪着辉光。
归衣看了她一眼,没有动身,只问:“荣姑娘有打算了?”
“李子救了回来,阿钊还被关在祠堂里。”荣微眯了眯眼,隔着轩窗看着外面渐渐围拢的村民,“他们究竟想做什麽?”
荣微说着便要往门外走,江陇连忙擡起上身,拉住了她,“别开门。”
这些村民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荣微断然不可能真的跟他们动手,可仅凭他和她z两张嘴,这群人怎麽可能被说得通?
江陇思忖着,迅速想着对策,荣微却只是安抚地拍拍他手背,兀自向前,推开了门。
门外是几十双忿懑的眼,堆在枯朴的脸上,纵横出一道道印痕,又直白地射向前来开门的荣微身上。
带着大家前来的,是方才村口鸟窝里射箭的那人。
在他身旁略微往前的半人之隔,为首站的是无名村的村长,一位须发黄眉的老翁,拄着拐,眼角浑浊,但眼神分外明亮,勾在荣微脸上,停了一会,又移到江陇身上。
“他受伤了?”村长拄拐在泥地上打出个浅坑,声不大,却力透山野间。
身後的村民有的举着斧头,有的提着钉耙,还有的握着钝刀,听到村长的话,各个眼里的防备便成了欣喜。
“真受伤了?”
“那感情好,人走不了,我就不信咱们这麽多人,干不了一个女的!”
“那女的不之前也受伤了?铁定还没好吧?”
荣微半靠在门边,神色淡淡的,仿若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
村长在她的从容镇定里琢磨出一丝诡异的感觉,他握着拐的手颤了颤,连忙呵断後面村民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大家可别忘了,老和尚还在呢!”
“老和尚难不成要恩将仇报,在我们这借住十几年,却要帮两个外人?”
“就是!何况咱们是占理的,更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今日来也只是想看看这对奸夫□□究竟想来我们村做什麽坏事——啊!”
那人话未讲完,忽的一声惊呼,“谁往你爷爷身上扔石子?痛死我了!”
“是我。”少年朗音沉沉,“你名副其实的大爷,阿钊。”
在他身後不远处,阿钊被绳索捆着双手,两个壮年男人押着他,身旁站着满眼通红的小虞。
他手未动,脚却是一下又一下蹭着地上的沙土,很快又扬起一块小石子,往那人脑壳上飞去。
“耳朵可以堵住,污言秽语难忍。”
阿钊眼似锋刀,看着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衆人,“大家都是乡里,平日里乱讲话也便算了,可如今大家是眼睛生在脚底了,看不见李子早已安然无恙了吗?”
“为什麽还要抓着两个无辜的外来人,在这里声讨些无理取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