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空地叹息,见荣微和江陇还陷在情绪里,周遭气氛冷得像冰,只好讪笑着,试图破口,道:“我在这听你们来回扯几件事扯了半天,怎麽说到最後还得动手?”
江陇面色稍霁,朝前走了几步,脚步还有点虚浮,但看起来并未因方才那一下受到太重的反噬。
归衣凝神看了他一会,抖抖僧袍,道:“小子确实根骨好,短短几日,你不仅剑招学了大半,便是连内力都长进了不少。”
竟是如此吗?
荣微失去武功好些天,一直没法探到江陇如今的实力,甫一听归衣如此说,她倒是心松了几分,也跟江陇往前。
“看来你去泡汤池,虽带来一定的反噬效果,却也令你功夫长进了许多。”
归衣探入江陇心脉,顿了顿,又道:“虽是受过寒气,然而你身子奇特,像你背的这把刀,白日与黑夜交汇,你的内力同样是寒热交汇,却融合得格外好。”
他见两人面有诧异,缓了声,笑道:“你们可知所谓的幽冥心法,究竟练的是什麽?”
“不是内力。”他笑声朗朗,“而是问心。”
“江陇心直,加之他根骨适合,不知不觉间竟是能将寒热两股内力都纳为己用,所以功力大增。”
归衣说着看向荣微,“你心思太多,先前又中过毒,受过太多的伤,承受不住两种力,这才致使寒疾发作时,江陇的内力对你来说,反而是雪上加霜。”
“只有静心,方得幽冥之法。”
归衣讲话喜欢留三分,荣微疑问未解,便听他已转开话口,复而望向江陇,“你家楼主的身子,之後还得靠你……但不是今夜这般蛮力,对你对她,都不好。”
随即转向荣微,“檀香安神,我昨夜又刚巧抹了松油在上面,今日你闻了竟是晕过去,功力恢复,想必这两样东西,都可解你从前所中之毒。”
“是。”荣微紧绷的身稍稍放松,“我已经拿了大夫的方子,里面确实有这两味药。”
“道阻且长。”归衣瞧她模样,终是忍不住一声长叹,“荣姑娘,凡事都急不得,我看这小子对你倒真的是情深意重,真惹怒了这小子——”
话到这,他看江陇面色难看,连忙止住话口。
“但有一事我还想请问一下荣姑娘。”
荣微轻轻抿唇,“师父请问。”
归衣目光落到竹雨剑身上,半晌方道:“我听说你擅长毒理,还有极强的毒粉方子,这些,应当不是从剑雨楼学来的吧?”
荣微笑着反问:“此事重要吗?”
“重要。”
归衣眉目陡然变得很重,“涉及前尘旧事,荣姑娘,这件事当真很重要。”
“归衣师父老神在在,我们许多事都瞒不过你,只是……”荣微掀了掀眼皮,“你究竟,还想知道些什麽?”
归衣忽而擡手,深厚的内力挥过,荣微的竹雨剑霎时“铮”的一声脱鞘而出,落入归衣手中。
他粗槁的手磨过泠泠青光,那双佛眼,终是直向了荣微面前,似剑光,似梵文,迷音重重:“你与毒派,可有关联?”
“毒派。”
荣微被抢了剑,却分毫未动,只站于原地,没有半分波动,音调很冷:“师父所说的,是江湖中那个来无影去无踪丶至今无人知晓其究竟是个什麽地方的门派?”
“……是。”
若真算起来,此派其实都算不上江湖门派,但其存在却历经几朝之久。
该门派究竟出自何处,其内又是何模样,有什麽人,无人能知。
唯一清楚的,便是此门派擅长制毒。
天下九分之毒,都出于此。
他们的人无处不在,下毒于无形,且擅长僞装,一般都是发生了毒害人的命案,大家才会後知後觉是毒派之人下的手。
江湖对此诡谲异常的门派传闻颇多,但鲜少会有人主动提起。
今日归衣却莫名在荣微面前说起此派别,江陇心顿时一沉——
荣微却笑了笑,懒声又问了一次:“师父究竟想知道什麽?”
归衣与她对峙片刻,良久轻叹,缓步走向荣微,递来竹雨剑。
“荣姑娘,江湖人应当都知,我早年是以一大梵心经,一逍遥卧法行走武林。”
竹雨剑回到荣微手中,淡雅清丽,波光流转。
归衣看着她,语气诚恳至极:“我愿以此作交换,将心经传授给江公子,逍遥法授予你,只求你能知无不言,如此……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