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容?”
他声音竟有不受控制的颤抖,上上下下将荣微的脸瞧了又瞧,又猛吸一口气,“……还真的挺像。”
“我是姓荣,殊荣的荣。”
荣微没听见他最後一句,只是下意识地摸过腰间的玉镯,往《剑灵录》探时,又蓦地顿住,“想必若空僧师是认识岭南道药学容家,搞混了两个姓?”
若空被否认,一时失魂,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双平古无波的眼,又问:“不知荣姑娘,入剑雨楼前,家又在何方?”
“僧师说笑了。”荣微同他对视,“江湖人,多数是自小飘浮无依,受人欺辱,遂得了缘遇方得师门,我自是如此。”
若空不依不饶,指了指江陇,“那位小兄弟呢?”
“也是如此。”
若空忽而一声大笑,无奈摇摇头,向後退了几步,不再询问,只道:“我竟不知,剑雨楼还有捡小孩的习惯。”
“按照荣姑娘和江公子的岁数,若你们自小便在剑雨楼,我怎麽可能没见过?”
他念珠转动,看着荣微倔而漠的眼,叹息道:“罢了,罢了。”
“梅雪年年落,却是故人不见,旧曲重闻。应作如是观。”
荣微却道:“僧师认识我师父?”
若空一顿,“剑雨楼的老四,是你的师父?”
“是。”
荣微这回没有否认,“若空师父肯定见过我的,在我年纪还很小的时候。”
说着她抿抿唇,两侧都窝着一个浅浅的梨涡,右脸侧更深一些,像是在提醒若空。
若空的念珠转得飞快,眼神深邃,好半晌才从贫瘠的记忆中翻出来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他疑惑又讶然,忙问:“我记得你小时候只有右脸侧有个酒靥。”
“人是会变的,但不会很大。”荣微从木柜上起身,走到他面前,“若空师父,您瞧,您虽在此秘境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光景,可有些旧事丶有些旧习惯,变了,却也还留在那。”
只一瞬,探寻的人便成了她,“不知您又为何,要留在此处?”
若空念珠停了,屋外的云雾也不知何时散去,金光肆意,正绕过重山,直向此山岭而来。
荣微以为他不会回答。
可在很久很久之後,当那缕光落在梅花上时,她却听见若空声音很轻,如梵音,空而沉寂,叹道:“世外不生尘土梦,山中共息水云身。”
他又恢复到最开始的温和面容,朝荣微和江陇微微躬身,道:“二位,之後有一段时间需要同住此旷野之郊,你们不要再唤我从前的法号了。”
“我如今叫归衣,归来重,衣履轻。”
归衣轻轻一笑,背手走到屋外,向光而立,道:“此处真为世外桃源,叫人流连忘返,说来也是惭愧,京都城虽繁华锦绣,可佛家到底讲究清净二字,那至高佛理我是从来都不曾参透。”
“在这一点上,我可真的不如剑雨楼的佛理教言呐!”
荣微和江陇对视一眼,跟着他跨门而出。
归衣听见声响,转头,念珠挂于脖上,又朝荣微道:“即是故人之徒,又得此缘分,荣姑娘,若信得过我,你的伤,我可一试。”
荣微心念一动,只觉峰回路转,身子跟着轻盈几分,颔首道:“那便先谢过……归衣师父了。”
这名字她实在觉着拗口,归衣怕也是极为不熟稔,嘴角明显一僵,摆了摆手,任由她喊了。
“你如今这虚寒模样,又武功尽失,怕是不只是寒气入身,应当是有多年寒疾吧?”
他眼神探过荣微苍白的脸,又问:“听阿钊说,你们是从临安南郊的断崖上跳下来的,在这之前,可是刚运功经过一番缠斗?”
荣微点头,言简意赅:“是。”
“最後一剑,碰巧我寒疾发作。”她想起那日的冰寒刺骨,忍不住起了一身冷汗,“那一瞬间便如置身冰原,动弹不得,气息枯竭,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跃身下崖。”
“但其实我还剩了最後一点内力没有被寒疾侵扰,便护住了自己,但之後的事……”
江陇接上她话口,看着荣微沉声道:“我几乎是同时跟着你跳下来的。崖壁虽高,但山涧崎岖,我并未晕厥,内力一使先抓住了你,幸而底下是密林,枝木繁多,才借此挡身,没有因此摔伤骨头。”
归衣轻拢佛珠,闻言顿了顿,又问荣微:“你说寒疾发作後,你虽身子难以自控,但体内仍留有一点内力,这是如今也有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