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身行头,咱们需要立刻离开临安。”
江陇动作迅速,扔了他那把又重又不好用的军剑,旋身一越,便直向房梁上,背起藏在角落的一刀一剑,又落回原处。
乌衣刀背身,安心瞬间填满胸腔。
竹雨剑恭敬递呈给荣微,她却忽而眉头一皱,“差点忘了。”
“江陇,半个时辰,你我都需把体内的毒先运功排出,那月泉教的御蛇毒凶辣无比,方才我们出来之时,那群人中,内力越深的中毒迹象越重。”
江陇颔首,应了一声。
阿浅却问:“小姐,咱们不是不会中毒吗?”
行走江湖,除了武器招式此等磊落手段,有时候还会碰到一些喜欢使阴招的人,多数毒物无色无味,吸人精髓,武功再高强也可能中招。
剑雨楼的药阁阁主将玉佛使是个药痴,自是不容此事出现。
他精通药毒之理,便研制出一种可解千毒的药丸,每个入剑雨楼的人都会服用一颗,功效十年,期间几乎百毒不侵。
荣微轻轻拍了拍阿浅松掉的团髻,接过竹雨剑,道:“虽不会中毒,但毒物终究被吸食进我们五脏六腑之内,不运功逼出,恐生祸端。”
阿浅恍然笑笑,又想起什麽,连忙从襟前掏出来已经磨好的红玉石,双手递给荣微,“楼主,阿浅自作主张,瞧着窗外梅花艳艳,便将红玉做成了梅花的形状。”
荣微指尖绕过吊坠的绳子,小心地将玉石捧起。
微薄的光线下,红梅清透,折叠出淡淡的光亮,恰好落在江陇的脸侧,留下一个浅浅的梅花红印。
荣微抿唇,心倏的一动,随即擡掌收绳,将红珠玉握紧,朝阿浅道:“很漂亮,多谢阿浅。”
阿浅受宠若惊,小鹿似的眼亮了亮,又极有眼力见道:“楼主,影卫,那阿浅便先出去侯着了。”
“等等。”
荣微喊住要跑的人,指了指窗外柳树下刚好可以挡雨的小亭,“你去那,看着侯府的动向,正好此处我也能看见你。”
阿浅一走,她才将《剑灵录》小心翼翼藏进袖袋中,甫一转身,看见一直低头的江陇,嘱咐道:“你身子内力还有些紊乱,切记慢慢来,静心凝神。”
话刚落,她却蓦地眉心紧蹙,手中的竹雨剑险些握不稳,人也虚力躬身,竟是霎那间冷汗直冒,浸透了单薄的春衣。
江陇哪里见过这样的荣微。
他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顾不得太多,连忙扶住欲倒下的人,疾呼道:“姐姐!”
荣微唇色煞白,五指用力抓着他的手臂,闻声却是头都擡不了,直喘着气,体内的内力跟着四散,撞向江陇。
江陇一一承住,也跟着热汗淋漓,他心急如焚,却不知荣微究竟怎麽了,只得又喊了一声:“姐姐!”
他这一声太过寒戾,激得荣微一抖,人慢慢缓过来一点,惨淡一笑,摇了摇头,虚着道:“我没事。”
“我能给你渡点内力过去吗?”江陇忙问。
心绪不宁了太久,到这时候,他终是因此生出一些无能为力与自我厌弃的情绪,看着荣微万分痛苦,俨然是身子出了很大的问题。
可他对此却一无所知,甚至不知如何做才能让她舒服一些,那种心急的,迫切想要自己再强大一些的心气便跟着倾泻而出。
荣微却又摇头,许是看他反应激烈,她语气又轻松几分,半开玩笑道:“我这身子,连自己的内力都承不住了,还要你的,不得直接走火入魔?”
江陇眉峰一拧,“那我该怎麽做?”
“什麽都不用做。”荣微借着他的力,慢慢站起,“扶我到床上坐着便行。”
她浑身又冷又热,又是几日没有歇息,精疲力竭,甫一沾到柔软的床褥,便下意识想就这麽睡去。
可是不行。
荣微阖上眼,轻探了一下自己的脉搏。
算一算时间,这个月她身子里的旧疾又早了几日发作,而且这一回连内力都抵挡不住,才会在江陇面前如此失态。
但临安侯府出了这麽大的事情,温蝉又借以毒物金蝉脱壳,到时候山河盟那群人发现《剑灵录》是假的,必会有所行动。
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出临安城。
只是——
江陇双手还轻轻搭在荣微的双肩上,他的眼里燃着一簇火,像是要把她烧出个洞来,可当看到人额角沾了细汗的发丝,抹了胭脂却挡不住苍白的脸,他又猛地灭了火。
良久,荣微听见他少有地叹息,声音沙哑:“一个时辰。”
他是懂她的。
荣微也跟着叹息,头一次卸了劲,向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人妥了协,“你帮我吧。”
她的服软完全出乎江陇意料之外。
他手指蜷了蜷,放在她轻纱上的手微微僵硬,似乎觉着自己听错了,眼中关切尚在,又落了点懵然的神态,试探着问:“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