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折返
杜川保低垂着头,暗自发笑。
这老王爷还挺够意思。
反正起初敢绑了自己到这儿,就是笃定沈清尘下不去手杀他。
但沈垣会是个什麽态度心里完全没底,搞不好这波过去真要掉脑袋。现在看来怎麽比起沈清尘,这位老丈人好像更心疼自己一些啊。
正把心吞回肚子里,想着算是平息了件大事——
怎遭他没想到的是,那杖刑用的并非民间木杖,军队里的军杖竟是木头滚铁,皮肉稍微嫩点的几下下去就该皮开肉绽,一般也就是个二三十上限。
沈垣一声令下打了他五十杖,怪不得怎麽那群人把自己带下去之前,沈清尘的神色复杂得简直堪称精彩,怒气混着心疼,混着恨再混着焦急,
在後头跟着那几个拽着自己的兵踉跄失魂走了许久,叫他回也不回,直到进了罚人的院子,他才止的步子,没再往里进。
还想着又不是拖下去砍头,至于这麽严肃……
“我去……哎!真他娘的了……哎呦!哥,沈哥!您轻点儿行吗!”
“就该打死你才好!没事儿自作主张,发什麽疯!”
沈清尘看着他那皮肉翻开的狰狞伤口,眉头几近拧到一处。医师早被世子打发出去,这屋里头只剩两人,可血气却冲得人头晕。
“还说什麽自己是钢铁屁股,还不是硬不过铁的!”
沈清尘气得手劲儿可大,把洇满血的纱布撕拉一声扯了下来,随手扔到地上,再糊上新的,差点没把他两眼一黑,疼晕过去。
“还记得那点儿破事儿……!”杜川保哭笑不得,“你要是真心疼我,怎不知道拦拦你老爹啊,差点没命。”
“不打你,没法服衆。”沈清尘愁容叹气,这会儿又成了心疼的态度,一双漂亮眼里泪汪汪的可怜,轻手轻脚敷好药,用衣袖替他揩了额前疼出的冷汗。
觉得不够,再想了想,主动低头,吻了他滴到鬓角的汗:“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我。”
杜川保被他一吻虚心,哪还觉得疼,骨头都酥了,不由也降下声调,嘟囔道:
“我知道,我愿意。”
“你说得对。”沈清尘回手挑了挑油灯灯芯,再拿过蒲扇,怕他闷,替他扇着凉风,说:
“我是,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大抵是被关了太久,到头来不过一无所有。以至于对一切的得之不易,都过度珍惜,该变变了,我是说我啊,不该太贪心的。”
杜川保趴在榻上扭头看他,忽然觉得这姿势好像挺似曾相识。
想自己差点被景行渊打死那次,沈清尘也是这般坐在旁边陪过自己。
但相比那时,很多事都变了。
有人不再为傀儡,有人奉了真心,从防备下的委屈成全,到了今日情真意切。
他把沈清尘的手牵过来,当下擡不起身子去摸他的头,只能这般哄着,轻声道:“贪心又如何。我杜川保的媳妇,想要什麽,都得有。”
沈清尘坐到地上,背靠着榻,刚好能在偏头的时候与歪着脸的杜川保齐平。
他算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手指游走在他的发间,再忍不住半伏到床榻沿上,绕着杜川保的发丝玩弄着叹道:“我啊,我只想过一天安生日子。”
何为安生呢。
人生不过危中求安,反正结局终只有死亡一路,拼尽全力,不过求一善终罢。
怎麽才能算安生。
天意总要弄人。
洛南世子因慰问灾民,重整望远战乱而分身乏术,身心俱疲的十几日後,杜川保才刚能勉强恢复成正常人。
隔日演兵练武时,北安皇帝的传令官带一身风尘仆仆,莽地冲进洛南大帐。
传令官一路劳马奔波,前夜暴雨也未曾歇脚,浑身湿透失温抖成筛糠,却是半点也不敢耽搁地直奔沈清尘而来,递出手中密旨後,昏死过去。
还在那之前留下一句:“请世子务必救救北安!”
洛南上下顿如同一只敏感警惕的刺猬,猛地缩紧成一团。
该说洛南本当是随时防备着北安不知何时大兵压境,奇袭灭国的立场,怎得如今还要求人相助了?
然番邦国毕竟受佑于北安,皇帝若是下达集兵救驾之类的皇命,必须遵从不二,无论当下本国境遇如何,这是职责。
难不成是要引君入瓮?
正如景行渊的亢金军行不到洛南,但假若主动请洛南大军入北安,那岂不是要一网打尽。
沈清尘慌忙寻到杜川保,二人一并忐忑不安打开密旨,神色便是一并怔然骇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