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当在主人最华丽的牢笼中起舞鸣歌,一个主人为他建造的完美的,浮华的,绝对安全的,无忧无虑的牢笼里。
他为了自己的雀儿,建了座皇宫,建了整个北安,组了成片朝野。这大好江山啊,全是他那无形的,巨大的笼。
……
皇城浩浩,红墙宫内。
“陛下已经十日未上早朝了,到底身体哪里不适,连探望都被拒绝,臣等实在忧心忡忡啊!王爷至少也给诸位大臣一个交代吧!”
万康于天子阶下义正严辞,龙椅空了十日,今日来的也依旧只有景行渊一人。
摄政王蓦地睁眼,一双沉目泛出暗红,冷厉无情,似万箭穿骨。
“北河是天子。”他幽然道:“天子,并没有事事皆要向臣子禀报的职责。”
帝王寝殿门外的内侍夜夜丑时奉净水以候,整日寂静如空的殿内唯有此刻才会传出呜咽隐忍的悲泣,摄政王端然拂袖而去时,内侍总是要将头埋到最低,连人的鞋底都不敢直视。
小内侍待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後,小心瞄了一眼阶下跪着的太医。
他今日也是个四肢匍伏,满面苦痛,朝着殿门把头磕得当当作响。
催花散呐,迷人心智,混淆五感,将人化成那绽放花蕊,招摇艳色,只等蜜蜂采撷。
长达半月的花期,唯自行待谢,无药可解。
白陵专为春楼配的药,民间或也有拿蜂蜜兑上一两滴,权当是趣味使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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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川保大早上是被人用袖子扇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半个眼睛,就看见沈清尘骑在自己身上,拿他的衣袖啪啪甩着自己,那双含情目闪得晶亮晃动,熠熠生辉。
“杜川保!外边落雪了!你看呐,好大的雪!”
杜川保人还迷迷瞪瞪,带着起床气,不耐烦地哼唧着翻了个身,把人晃下去,再背这个身,嘟囔道:
“下就下呗,雪谁没见过啊。”
想自己小时候没少在雪里打洞,钻来钻去。打雪仗从小打到大,被人活埋几百来次,捏着几乎冻成冰的雪块子把同学脑袋砸出包的事儿也没少干。
沈清尘见晃不起来人,气得狠狠隔着被子踹了一脚,再光着脚跳到地上去,把地板踩得咚咚直响,“哗啦”一声大敞开房门。
大雪天冰凉的寒气倒灌而入,垫脚尽量把自己往高了站,好像这样就能离那洒下白絮的天更近似的,扬起脸,贪婪大吸了一口冰雪的香气。
沈清尘的故乡洛南,位居北安南端,常年四季如春,花海不败,他从来没见过这麽大的雪。
就算在皇城那些年,关起来的时候出不去,看不到,自己成了府的那两年,方朝宁把他看得紧,说他受不得寒气,天不亮才能寻机会偷溜出去坐一坐,难免还是要挨骂的。
现在没人管了。
现在好了。
现在可以随便——
“诶…!?!!你做……什麽!!”
他还陶醉在大雪清香的须臾,忽然身子一轻,紧接着便被人从背後打横抱了起来!院里雪积三尺,还没等回得来神,就被直接抛了出去!
“嘭”地一声砸进雪里!
沈清尘惊惶挣扎着爬起来,积雪蓬松,废了好大劲才能撑住力气,勉强卧在雪里坐起半个身子。
骇地回头,看杜川保站在门口,连件上衣都没穿,才从榻上下来,泛铜色的上半身还热腾腾冒着白气,先打了个哈欠,再抱着胳膊坏笑得开心。
“你……!”
“你不是喜欢雪吗,给你个亲密接触的机会啊。”
沈清尘胡乱扒拉掉满脸的雪,湿得额角晶莹,怒气冲冲道:“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