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摸爬滚打挣扎起来,爬过脖子被切断一半儿的太监尸体,颤抖着从外边关了殿门。
“王兄,是要杀朕了。”
景北河带着恶梦惊醒的沙哑,冷静道。
“沈清尘跑了。”景行渊亦是神色不变,淡然自若,道:“你的金丝雀儿,跑了。”
他说着,提剑上前。景北河喉结一滚,将生颤的手藏到身後,却见景行渊伸手撩起自己雪白干净的亵衣,不紧不慢擦起剑上的血渍。
血腥味混着恐惧使他浑身不适,景北河不由冷地自嘲一笑,道:“不是朕的,你抢走了,那就是你的。王兄,朕哪儿有什麽自己的东西呢。”
“多好啊,景北河。沈清尘跑了,亢金大军没了充足补给,我失了欺压你的爪牙,你便能治孤的罪了。大逆不道,欺君罔上,够我凌迟割他三千多刀,一刀一刀,割鼻,挖眼,解你的心丶头丶恨。”
景北河眼中明光骤闪,很明显有了瞬间的庆幸,却又咬紧牙关不敢妄动,他知道现在刀架身上的人是自己。
“朕不……”
“不什麽。”
“朕……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为什麽。”
“因为……是朕,对不起你,欠你的……”
“哦?”景行渊似是来了兴趣,手里反复用他的衣服拭着剑,直到染得景北河浑身猩红,狞笑道:
“你欠孤什麽啊,孤可是逆臣之子,脏得很,活该的,哪儿受得陛下赏脸。”
景北河的脸色由惨白到发青,再到震怒忍得通红,最後忍无可忍地一把掀开被子将拿拭剑的景行渊推开,怒吼:
“是啊!朕哪儿还欠你了!是朕父皇得造孽,又不是朕!不是朕下令屠你全家的,朕那是不过才十岁,能做什麽,拦什麽,你凭什麽全要恨朕身上啊!该还的都还了,你想要的都许了,什麽荣华富贵身份地位,甚至连这皇权都是你的!朕不过个挂着名的摆设罢了!天下无人不知,朕就是你的傀儡娃娃,你的提线木偶!君威全无……你还想要什麽啊景行渊!莫要欺人太甚!”
“哦。看来是这夜色烘托刚好啊,倒是叫你把心中所想全都说出来了。”景行渊展颜微笑,“当啷”一声丢了剑在地上,却是猛地跨步向前,狠狠擒住景北河的下巴!
“你……你做什麽!你放开!”
“我还想要什麽…?孤早就说过了,二十年前便说过了!我说过,我想要,你。”
景北河蓦地大惊,拼命按住他的手腕挣扎起来,破口大骂:“景行渊!你放开朕!放开!否则别怪朕仁至义尽,治罪……杀你!反正你没了亢金!”
“呵呵呵,孤的傻弟弟啊。”景行渊忽地一笑,摇头叹道:
“亢金大军储备的傀儡心,与沈清尘备的存血,足够打他个三天三夜的。再家傀儡心耗尽前可自爆,北河,你真有自信依你那群龙无首的六十万大军,撑得了三天,打得过孤这群没有灵魂,不知伤痛的机关兽?还是信不得,孤肯为你,炸了整个皇城陪葬。”
“你……!”
“想明白了?”
“景行渊!”景北河强压怒气,逼自己冷静。
对……忍到亢金大军耗尽就好,忍到那之後,他便再没办法……
“傻弟弟,孤可是有一万种法子牵制得了你。”景行渊却似乎看得透他心中所想,道:
“沈清尘吗,再抓回来便是。可在这之前,孤得要个保障。”
说罢掏进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
景北河条件反射地警惕抗拒,蹭着後退数步,再被他蛮不讲理薅住头皮,不容反抗地撬开牙关,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顿时作呕的苦气直冲大脑,想吐,又被堵住了嘴。
“什……什麽!你给朕吃了什麽!”
“特以民风开放,商荣文胜之地,白陵城的特産,催花散呐。良宵一夜值千金,怕陛下不愿,隔日身子当受不住,如何以您这赢弱一肩,撑得天下。”
!!!
“景行渊!你这个疯子!疯子!别碰朕,别!滚开!啊——!”
大殿内明烛摇晃,惨叫咒骂声持续了半晚,最後逐渐转成哭泣呜咽,再到悲戚认命似的抽噎,隐忍不语。禁卫的兵不敢言语,大殿内究竟发生了什麽,殿外的人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敢揣测。
谁都知道要想活命,就得做个聋子。
他们一声不响收走尸体,擦干净殿前人血,等景行渊整衣冷面从大殿内出来,天色已然些许泛白。
补位的小太监慌忙低头跑了进去,他是万万不敢擡头的,只把水端到龙榻前,哆哆嗦嗦撩起眼皮——
龙榻上的人茫然空洞地睁着双眼,趴在上边,四肢无力低垂,泪痕顺着精致的脸庞湿了整张枕头。
小太监颤抖着才靠过去,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起初被皇上满身的血吓了一跳,但又发现好像并不是他的。
本是安了半分心,然而榻上触目惊心的血色污浊还是再让他哽不出口。
“奴才……奴才来给您擦擦……”
景北河没说话,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求你救下我全家的,北河啊,我只想要你回个头,要你一个眼神,要你一句真诚。哪怕你当时肯开口,求你父亲一句。】
【我都不会恨你至此。】
他默不作声地将脸埋进枕头下。
朕哪里欠你的,不过是太害怕了,太……太怕了,不敢回头罢了啊!
“传御命……暗中去寻,灵一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