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了,朝廷知道您把人带到这儿来,定会命人来收的。您现在不走,等他们来了会麻烦。”
“收什麽。”沈清尘冷不防地飞快干脆冒出三个字,冰凉得不带任何感情。他明知故问,将浑身藏着的倒刺竖起,防备得像只刺猬。
“收……哈。世子,别这样行吗。”方朝宁扶额蹙眉道。
沈清尘没应声,也没动作,只把头脸埋得更深,攥着杜川保胳膊的手指几乎陷进肉里的用力,生怕被人抢走。
“将军付之一切,为您铺了条回家的路,您不能辜负了他。”
“别说了……”
“世子,事实如此,您不能因为不想面对,也不是因为我闭口不说,这一切就都没发生过。您当打起精神,朝宁容您念了整个晚上,也是时候该放开了。”
“你闭嘴……”沈清尘死死咬着嘴唇,咬得血腥味直充鼻腔。怎麽自己就不会死,怎麽我就没事,凭什麽,凭什麽要我抛下他,那些人又凭什麽带走他!
“闭嘴,你闭嘴……”
“世子,人死不能复生,将军忠骸当由专人操办,您又不能带着具尸体走。该放下的时候就痛快当下,朝宁是做不到感同身受,却能替您保持理智,事不容辞,还请您——
“闭嘴,闭嘴,我叫你闭嘴了!!!”
沈清尘气急败坏地陡然擡头,双眼通红瞪着方朝宁,哪怕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该对他发泄,但积在心头的痛和恨就是让他快要发疯的烦躁,狠劲甩头的瞬间,整头糟乱长发“啪”地一声,不当不正抽了杜川保一脸,极其响亮!
“世子!求您镇定些好吗!”
“给我滚出去!”
“啊,啊,啊——啊啾——!”
“…!??!!!”
沈清尘措手不及,吓得直接从榻上摔了下去,还不忘惊慌失措地手脚屁股并用,倒爬数步,才魂飞魄散地惶惶擡头——
“你……!”
方朝宁更是连剑都拔出来了,哪有大白天闹鬼的事儿——
杜川保跟头冬眠的熊似的揉揉鼻子。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这一觉睡得太香,以至于两眼水肿,迷迷瞪瞪睁不开眼,打了个震天响的哈欠後抻了懒腰,才囫囵开口:
“嗯……?打我干嘛……”
他再拍了拍身边儿空床,怀疑刚才吵醒他的那“咚”一声震响,可能是床窄,沈清尘被自己不小心挤了下去,忙昏头昏脑地伸出胳膊去捞,结果划拉了几圈儿都没摸到人。
不过是沈清尘吓到魂不附体,缩着胳膊腿拼命躲闪罢了。
“您……您怎麽回事儿,您不该死……死死死…了吗!”
方朝宁吓得脸色煞白,结巴道。
杜川保听见人咒他死,才不乐意地睁开惺忪睡眼,低头瞧见沈清尘哆哆嗦嗦,瞪着双红肿的漂亮凤眸紧盯自己,跟见了鬼似的瞳孔剧颤,连刚刚哭嚎的腔都憋进肚子里,成了“咕咕”的气音滚着。
尴尬地把伸出去准备捞他的手收回来,摸了摸後脑壳。
“你们,怎麽回事啊……”
“世子,要丶要不您去摸摸,是有气儿的不?”
沈清尘噌地回头,看一向俊杰公子风范的方朝宁此刻脸白得都发青,便也跟着牙关打架道:
“怎……怎麽不是你去!”
方朝宁都快哭出来了,苦着脸结巴道:“世子,不瞒您说,我怕鬼怕得要命呀,小时候隔壁阿姐总给我讲鬼故事,吓坏了,我,我不行!再说就算是冤死厉鬼,他丶他喜欢您,肯定不会伤您,我一个外人呢,乱搅和什麽啊,还是您更合适!”
“……?”
什麽情况?我不就是睡了一觉?怎麽就一口一个鬼啊死啊……
该不会……
杜川保内心大惊,骇道:“啊?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