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衣下摆坠着无数银片,随动作撞击出清脆奏响,高开叉的细腿若隐若现。
初冬的天张口便生寒气,景行渊将自车驾内带来的锦鼠裘替他搭在肩上,裹了个严实。
本就是在暖炉升旺的马车里掏出来的裘子,自带热气,他半眯着眼,将脸埋进白绒毛里,像极了只妄图藏进雪地里的白狐。
真是个极致的漂亮,华贵。
编着几条小辫儿的长发披散整洁,连发丝间都扣着一颗颗宝珠,银扣,处处无不显露着他的高贵身份。
他安静坐在景行渊身旁,樱唇红润,细眉凤目,瓷娃娃似的无暇。
是啊。
好一个赏心悦目的,瓷娃娃。
***
临州野山,古道战场。
“哎呀,康师傅,够带劲儿!”
杜川保靠在山石下头,朝旁边气喘如牛,满头大汗的将军举大拇指咧个大嘴哈哈地笑,笑得人战死前,烦先烦死了。
于是箭再离手,嗖地刺倒一个远处呜嗷三叫冲来的蛮敌。
“康师傅,几个人头了?”
“谁记这个!”康大帅到底忍无可忍,真不知道上辈子犯了什麽大罪,这辈子要跟这麽个话痨精新兵陷进绝境,出生入死,还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外号。
就说老子他娘带的只带了百十个兵出来日常巡查,遭突袭埋伏被逼绝路就算了,反正马革裹尸早做了觉悟,就说一堆人里怎麽偏偏非剩了这麽个玩意儿还活着。
康大帅拖着伤腿跳到他边上,方才意识到这人多半是躲得好,这位置选得极佳,高处,又是个战壕似的能成遮掩。
好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人他娘的都要死了,还有心思开这玩笑!”
康大帅再拉弓翻身,猛射一箭,随之砰地一声,敌军附赠投枪一枚,正插在两人之间。
“哎呦我靠,够险。”
杜川保还咯咯笑个不停,好像威胁的不是他的命似的,道:“你们这儿打仗可真够劲儿,真刀真枪上的,血性!”
开德七年,蜣越来犯。
外敌养精蓄锐十四年,在被先皇大败後怀恨重整旗鼓,这次五十万大军几乎以蝗虫之势,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屠城,俘妇女儿童,无恶不作。
皇帝指派柱国将军康镇安挂帅率领六十万大军前来迎战,先遣三十万驻扎临州城内,後派的三十万还在来的路上。
然而情报不知哪里出了误,本当七日後逼近的蜣越大军不知为何出了队暗影似的千人奇兵,趁着康镇安领个军营里长跑比赛选出的百人探查小队,外出寻山勘查地势的时候,早前埋伏其中,直接蜂拥而上,试图施以擒贼先擒王。
康镇安一生征战无数,康家乃是三代武将,连名都是父亲以“镇守北安”为意而起。
他打了一辈子胜仗,却没想到一时疏忽大意,怎就在这儿崴了脚。
比起绝望,他更是愤恨,恨自己无能,对不住皇恩封赐,他折在这儿,临州城内三十万大军无首,心腹副将还在带着另外三十万悠哉悠哉来的路上,後援根本来不及。
敌军这般趁机突袭,打得必定是场败仗。
倒不是忧心家国沦陷,摄政王手中还有百万可翻天灭地无坚不摧的亢金大军,不过动用一次那群机关兽可是要大量傀儡心,因此也便禁锢了亢金大军的远程支援能力——
皇城外百里内作战无人可敌,但在蜣越攻进那个范围内之前,自己的三十万大军,还有沿途百万百姓,岂不是要遭灭顶之灾。
操他娘个腿的!
康镇安将长弓挂到背上,接上三截长枪。他的左腿被一根飞弩穿了个透,血染得银甲半身腥红,虎视眈眈着百尺外林间竹叶簌簌,是隐匿其间,逐渐逼近的大批敌军。
果不其然,生在密林间的外族蜣越格外擅长林战,竹影摇曳间,数根飞索牵人从天而降,将竹叶上前夜降的一场薄雪铺天扬下,迎面而来!
康镇安翻枪游龙,电光残影如雷神耀世,顷刻卷倒大批敌军。
杜川保定睛一看,原来他手中枪矛头镶有一小颗傀儡心,乃是出征前皇帝所赐,他一直没舍得提出枪用,怕是担心待傀儡心能量消耗殆尽,手中长枪也就成了把普通武器。
怕是本想留着决胜之战时肆意下场杀敌,如今却要浪费在此处。
他再轻易挑断几人脖颈,奈何腿脚不便,躲不完全,察觉背後暗刀却不能及时回枪,咬牙接连拨开面前十几人,正待遭人背袭瞬间,耳畔“嘭”一声巨响,再见一束紫光贴面而过,速度快得如同残影!
康镇安骇然回头,就见刚刚刀已经几乎砍到自己跟前的敌军头顶霍地是个爆炸开的血窟窿,触目惊心,连一声闷哼都喊不出的直接毙命,着实可怕!
这到底是什麽暗器!
不容惊愕,远处敌军似乎意识到并未得手,直接群起攻来!
“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