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太久了,外加上昨日的折腾,头疼的厉害。
动了动身子,腰酸肩痛得简直回到以往挨揍挨虐的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去了。
果然……就算变了性子,人终归还是那个人,凭自己现在这身子骨——着实难抵。
沈清尘哼哼唧唧拍了拍旁边,想喊杜宝川给他倒杯水喝,结果手拍下去空无一物。这才不情愿地睁了眼,拍拍脑袋。
……想什麽呢,都这个时辰了,他早该出去站岗轮值都的,怎麽可能还跟自己一并睡什麽昏天黑地的懒觉。
不过睁了眼,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床褥扯得板板正正,一条褶皱都没有,跟自己睡着的这边儿的整洁度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也不知道他这是什麽习惯,连自己的衣服也叠得跟豆腐块儿似的摆在脚边。
早晚要散开穿上的东西,何必搞得这麽有仪式感啊。
沈清尘吃力坐起身,把衣服披上,扫眼看见地上摆着一碗汤药,一颗糖球,还有一碟凉拌黄瓜,一碗米粥。
旁边放着一张大白纸,上头歪歪扭扭,墨渍横流地写着两个丑得惨不忍睹的大字:
【吃了】
“呵……。”
他无奈摇头,先磨蹭过去,乖乖把早饭吃净,再端起药碗,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麽。
犹豫片刻,一只手捏住鼻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咳咳……”
沈清尘习惯性地吐舌,拍额头。再苦的药他都没少喝过,每次後劲儿都大得反胃,手忙脚乱去抓糖球吃,抽了抽鼻子,却发现好像真的捏着鼻子喝药……就没那麽苦了?
“居然是真的……”
他自言自语。
打着晃扶腰站起身,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气,看着比阴阳鱼都明显的半边平整半边糟乱的床铺发呆,才发觉自己自从被关进这间牢笼似的屋子,似乎从来都没在意过整洁与否这件事。
反正四壁皆空,只一床褥子,打眼过去,并不杂乱。
在沈清尘费劲将褥子最後一条褶扯平的时候,背对着的房门猛地敞开,阳光倾泻而入。
他用手揩掉额前的汗,果真当下气血弱得不行,才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虚汗。
略带诧异地扭头朝门口望去,夏日的艳阳实在过分刺眼,对于一个成日窝缩囚禁在黑暗里的人来说,突如其来的光芒却是受宠若惊。
他被晃得睁不开眼,用衣袖遮着,觑目看过去,也只是个背着光的漆黑身影。
“杜……宝川?”
——“世子殿下。”
沈清尘靠在一旁,仍旧对生人堤防的他神色仓皇地贴在墙上不敢动弹,看着一身枣红劲装,脚踩白鹿皮靴的英气少年蹲在地上,将自己的枕头撕开,稀里哗啦掉出来一堆东西——
都是他这段时间鼹鼠似的藏着存着的“宝贝”,有什麽碎银,铜板,发带,平安扣的玉件儿……
“就这些了吗?殿下?”
少年回身朝他笑笑,马尾干净高束,弯着笑眼眉清目朗,瞳仁灵动,洒着阳光的脸闪出光亮,看样子大概比自己小上那麽几岁,身量却是足够需要擡起下巴去看的。
他跟自己很不一样。
面前人眼眸带笑,溢着潇洒的光,略显焦红的肤色如同是奔袭而来的自由。并非从德礼之家,也非穷苦压榨的贫奴之相,正该是平常人家,琴瑟和谐,好一副寻憧憬与未来而生的自在。
沈清尘不知为何,在一瞬间怯然退却,只把单薄瘦弱,满身伤痕的自己往西移的阳光偏照下,愈发狭小的阴处再塞了塞。
“哦,忘了介绍呢。”少年挠了挠头,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两排白玉似的牙,同他这个人一般干净坦诚,说:
“小的方朝宁,昨儿收到王爷的请派,说您要新立宅府,但使出紧急,都没个家丁护院的。当下想寻个忠心的下人不容易,一时半会儿凑不齐的。王爷说您身子骨弱,得有人照顾,就先叫小的跟着您!”
原来是景行渊派来的人啊。
沈清尘扫了他几眼,防备心愈发严重,心想还不是又一条猎犬。
“世子殿下,您是不知道,小的昨天接到指派,开心了一夜呢。”
方朝宁说到这儿,面色红润得像是日升时的潮涌,把他的东西用包裹袱好,挂在剑上提着,快步走到面前,吓得沈清尘惶然倒退,却又在发现自己本就是靠在墙上的,只好呆怔着看他逼到身前,再虔诚地单膝跪下。
“小的身上有一半洛南血统,想必王爷也是因为这个招的我吧。殿下现在觉得陌生没关系,往後相处下去总会好的!其实,殿下或许记不得,但我小时候,曾有幸见过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