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沈清尘真可怜
“呵,也不知道是谁,犹豫了那麽久。”
杜川保起身拍拍衣角,扶然而去,还不忘记仇似的可劲儿一扽手里狗链,当街给了本就低盘发虚的人扯一蹒跚,说:
“你还是更想要我死呢,迫于形势罢了。杀了我,你回去也不好交代,更没办法找景行渊理论。”
关于这点,沈清尘确实百口难辩。
“倒是我,明知山有虎,还往虎山去捞你!都说了你当下这鬼样子,去了就是给流民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要不是你那什麽李先生捞你,我怕是要去给您收尸!顺道提醒你,别全听那个姓李的大爷的话,你得先把自己变强了,有资本了,再去想你的国民。别被人道德绑架,急于求成,赶鸭子上架似的挑拨景行渊,找死。”
“话是真麽说的。”沈清尘沉默片刻後,垂目叹气道:
“可流民一事为真,景行渊便是一直在骗我。说什麽只要我老实为他所使,洛南便会民生和谐,一如既往的安居乐业……”
他顿了会儿,沉下眼眸,强装平静,继续道:
“陛下亦是如此,这般光景,断不是半年便能造就的。大抵是洛南三年前兵败,自我入皇城以後,真就成了笼中雀,难闻笼外事,不见窗外天,甚至自欺欺人的觉得——”
他语气间填了些无能为力的哽意,扯动嘴角,像极了哑了嗓的可怜黄雀。
“好像真的以我一人之身救得了万民,消得掉摄政王造亢金大军,玩弄天下,傀儡皇帝的野心。”
杜川保发现沈清尘总有这个习惯,就好像哀莫大于心死,他在说出最痛心疾首的话时,语气总是寡淡无味——让人觉得好像他并不在意了,好像不过云淡风轻。
却不过只是盼着听者不再细究深问,又或者只是告诉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何苦纠缠。
“反正你在选了让我活这条路,不管怎样吧,就冲你信我,救我的这份心意,哥替你把那老大爷的存在瞒着了。这算不算两清?我可不爱欠人人情。”
杜川保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沈清尘轻声笑笑,略带调侃地问:“但你分明都把我扔在街上了,还那麽急着闯进来救我,怕我受了委屈,可是为何。”
“我……”
杜川保被他问得一梗,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就是噎着他说不出“担心你呗”四个大字,支支吾吾到嘴边,就成了:
“放屁!我哪儿是担心你受委屈。你要死了,我回去不得被王爷剁成肉馅!我这是保命!”
说完,不忘偷瞄一眼沈清尘。
见他似有似无地挑了眉心,略带苦涩道:“说来也是,差点忘了你是谁。”
“得了,别在这儿穿个破烂布头子欠儿蹬的了,正好你不是要买新衣,走走走,真看不下去,老子都成遛小狗变成溜乞丐了,掉价。”
他把链子再给缠好,将人硬拽到身边儿,拧眉瞪目地嫌弃道。
沈清尘走在前面,任他取笑都已成了习惯,连肩膀都未曾起伏半分,只是淡道:“可你还是放不开我的。”
……未必。没有你,我说不定会活得轻松点。
杜川保心里这麽念叨,但总不能当人面说出来。
俩人进衣局的时候,衣局掌柜还以为杜川保牵着的是个囚犯,起初惊慌失措不敢叫人进,无奈碍于杜川保烦躁不堪懒得理论,直接手搭刀上带人横了进屋,得了沈清尘一个白眼,以及一句:
“粗鄙。”
“啊对对对对对,你清高。”
杜川保真不知道该找谁说理,老子曾经多麽遵纪守法,见义勇为,爱国爱民的人民子弟兵,到了这儿,总共没几天,为了你不是揍人就是挨打,一身功夫,早晚要逼成什麽恶势力组织的大反派。
就是说每个白莲花背後,肯定都会有个替他把恶事坏事做尽的倒霉蛋,大冤种!
越黑,衬得他越白。
杜川保犯着嘀咕把人链子松了,让店里夥计拖着带他去选,自己就在附近闲着看。
不得不说,这时代的衣服虽然长裙长袍看着碍手碍脚,但是但凡有些高档的品质,桑蚕绸缎的料子,缂丝花纹看着确实漂亮。
果然人类对美的追求,从来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
他在这儿绕了几圈,瞧着墙上挂着各色的发带发巾,多半是搭着衣服卖的。
“一般不是带什麽冠啊簪的,发带显得多没品。都有钱买这麽上等的衣衫了……”
“哎呦,这您就不懂了吧。”路过夥计咯咯一笑,道:
“上头的大人们就好这种,素净,但料子上等,藏着富气的搭法。不显山露水,自然不会引火上身,看着还文人雅静,像您带来那位公子似的。小的不敢妄自评价,但他就算拴着链子,气质上也当是个上等人物。”
末了,再像是阿谀奉承似的加上一句:
“官爷,您看着也是一身将相风骨,光腰背挺直的气质就不一般,不当屈居这种院护衣装吧?还是说,摄政王府连个护卫的要求都这般高了?”
杜川保冷地一笑,道:“算你小子识相。”
沈清尘再出来的时候,换了套月白的水纱素袍,泛着浅蓝调的色亏得他肤白才当衬得起来,却总觉得这人实在太没人味儿了。
年纪轻轻打扮得这麽素净,又不是要出家……
“走吧,不早了,趁您再惹什麽是非出来之前,回家。”
沈清尘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不过回头看了眼繁忙街市。
走上几步,又回头瞧了一眼。
过了会儿,再回头,仰头看了看落日下宫墙内大殿金顶高耸入云,晖映金辉洒满长街,金鸾护一圈圈绕着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