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尹离开去哪里,他没有详细提及,流光也没有问。明峦像濯风山隅处在人烟稀少的位置,但是大战的期限一天天逼近,还是带来了非比寻常的肃杀气息。
这从侍女翻转的裙角丶时而聚集起来的窃窃私语中,从流光偶尔看到副峦主脸色不佳丶快步经过时得到验证。虽然流光以一个外境之人的身份客居在此,还是受到了这种剑在头上的气氛压迫,开始担心另一个外境之人的处境来。
流光一时想师尹既然把自己留在明峦,独自去执行任务,想必对成功还是很有把握的。一时间又想那海蟾尊拿自己要挟,不过是为着师尹的忠心,不与魔界暗中勾结,师尹故意在人前的亲密也是这个目的,让明峦放心。但是自己真的有这麽重要吗?倘若碰到向魔界投诚或者身死的选择,流光不知道他会怎麽选,也不清楚自己想让他怎麽选。
她怕他首鼠两端,又怕他忠心过头送了性命。
想到这里,流光拍拍自己的脸。想着自己果真在明峦呆久了,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但是紧张的气氛还在逼近,随着大战的一天天临近,流光竟然见到了黑衣剑少,就是妖後视若珍宝的儿子,要与越织女成婚的那人。
那人翘起二郎腿,姿势随意坐在亭子里,手里捏着一根草,侍女们调笑。连翘本来已经走过,他站起来叫住她,道:“那位红衣服的姐姐,留步。”
流光心里暗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姐姐!”还是回头问:“有何贵干?”
他翻过栏杆,从亭子上跳下来,带着莫名的腔调道:“听她们说你是无衣师尹的侍女,敢问他现在先下在何处?”
流光想,他也不知师尹在何处,跟我一样,便回答:“我并不知道下主人在何处。”
他眼神灵巧地一转,透出少年人特有的狡黠来。他回头看了看亭子里等着的侍女们,小声对流光讲:“打听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接着就扭头回去了。
回房途中,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为什麽黑衣剑少会出现在明峦呢?没想到圣战妖後也来掺一脚,还是派出自己的儿子。
不过他要是真能打听到师尹的下落就好了,流光在这里消息闭塞,实在有些担心。
过几日又在路上遇到他,黑衣剑少两手一摊,表示:“侍女们实在不知道,只是听说替明峦出任务去了。副峦主那个老山羊也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什麽都不说。”
流光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问他:“你找师尹何事啊?”
黑衣剑少喂喂两声:“好歹他也救过我几次,我关心一下恩人的去向也是正常的吧?”看到对面的流光不相信的眼神,只好接着说:“好吧!我只是进了明峦之後,发现长袖善舞的师尹竟然愿意为圣方奔走,比较好奇而已。”
流光听到“长袖善舞”四个字,暗想师尹看来给衆人留下的印象都惊人的一致,但是自从自己认识他以来,他似乎没做什麽坏事。她摇摇头,清理自己脑中的思绪,跟黑衣剑少说:
“圣魔大战没有几日了,有什麽消息能告诉我的,就知会我一下吧!”
直到大战前一日,流光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她安慰自己虽然没有消息,但也没有什麽坏消息。但是就在这一夜,流光在屋里看着烛火,忽然听到外面“笃笃”两声敲门声,门前显出一个人影来,有人在小声唤道:“流光丶流光。”
这种声调上扬丶特殊的音色,除了之前遇到的黑衣剑少,连翘想不到第二人。
她轻手轻脚打开门,发现门外果然是他,不过他一侧身,露出旁边满身浴血的撒手慈悲。流光不由得捂住了嘴,跟黑衣一起把他拖进了屋子。
撒手慈悲浑身都是血,还未站定就说了三句话。
“师尹在魋山与鬼如来一战,受重创,我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他的。”
“明日午时,魔军通过无那隘口,明峦危矣。”
“这是你要的最後的碎岛玄晶,是师尹入魋山之前托我交付给你的。师尹说,倘若事败,可自行离去,不可留在明峦。”
流光从他掌心拿过染血的碎岛玄晶,握在手里,说:“那师尹呢?现在在什麽地方?”
“得妖後帮助,我们把他,”撒手慈悲停顿了一下,“把他送到了雪漪浮廊,在殢无伤那里。”
“怎麽会丶怎麽会这样?”师尹向来算无遗策,流光不由得大惊。
撒手慈悲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流光握紧手里的玄晶,因为鲜血的缘故,它变得很滑,还有些温热。
她想起师尹那天苍白的脸色,道:“既然要离开这里,那你带我去雪漪浮廊吧!”
撒手慈悲不耐烦地说:“现在你去又有什麽用?师尹他……”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看到流光眼里的泪光。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对撒手慈悲说:“正好我也走一趟,看看现在的情况,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走到明峦山门口,黑衣剑少从怀里掏出一张令牌,对两人说:“这是出入令,前几日副峦主那老头给我的,不过咱们只有一张,下山速度要快,省的有人发现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