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甜因此知道原来人陷入疯癫是这样的一种状态。
她回学校上课,好像没事人一样,只是在室友提及陈速这个名字时,陡然流出眼泪,又惊恐地想起一切。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江司甜冷静下来,办理休学,求助警察,砸钱给黑白两道,全力收集证据,查监控,做调查……
人只要做坏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陈速没有错,他从头到尾只是想抢回手机。
温延有罪在先,温延先动手,温延拉着他跳楼,温延想治他于死地,陈速忍了陈伟强那麽多年都没有杀人,他怎麽可能杀人?他不会杀人!
然而一无所获,江司甜的希望随着银行卡馀额归零而告罄。
司婷出现了,学校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司婷带江司甜去做体检。
她马上要出国了,陈速还在监狱里。
体检结果出来,江司甜配型合适,司婷没打算让她出国留学,是打算带她出国挖她的肾,救她的儿子。
报应。
好笑,凭什麽司婷的报应要落在她的身上?
谁死不死跟她有什麽关系?江司甜那时候多扭曲疯狂,她恨不得全部的人都去死,都不要活了,这人间,太没意思了。
可她又得活下去,因为体检结果出来,她……怀孕了。
是魔鬼还是天使?就这样奇妙又突然降临,让她死都没办法死,陈速在这方面严防死守,从来没有不做措施,孩子从哪里来的?像个诅咒。
两人到底太年轻,这世界上本身就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东西,有些人只是蹭。蹭就能怀孕,有些人寻医问药求神拜佛都于事无补。
命运真是滑稽又残忍,它就像一捆透明而锋利的鱼线,将两人捆绑起来,又将捆绑起来的两人,勒得满身伤丶血淋淋。
司婷拿出资料,上面记载着温延在国外的违法犯罪记录:“人只要犯错,就势必留下痕迹,钱能使鬼推磨,钱能买到真相和事实,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天壤之别,过失杀人和意外身亡又是天壤之别。”
一颗肾而已,换陈速的命。
可现在不止是一颗肾了,是用他孩子的命,换他的命。
妥协。
江司甜住进祁家,有家庭医生为她调理身体,对方不明真相,还言笑晏晏说宝宝很健康,但她太瘦了,要多补充营养。
江司甜肯定是疯了,她为了未成人形的胚胎,放弃了活生生的陈速。
她逃出祁家,写申请去了监狱,那是事故发生後,她第一次去探望陈速。
快过年了,今年的除夕注定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寒冷艰难。
陈速瘦了,眼窝深陷,面色枯槁,下巴黑青,但在看到江司甜的那一刻,漆黑眼睛还是炯亮璀璨,他贴着玻璃看着她舍不得眨下眼睛,好久才说:“你瘦了。”
江司甜说:“我没瘦,我重了好多斤了。”
陈速沉默不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江司甜静静看着他,泪光盈盈,嘴唇紧抿下垮,转瞬又扬起笑了:“陈速,卖房子吧,我学校申请下来了,钱还差一点,我需要钱。”
陈速茫然地望着她,眼泪滚下来砸在冰凉的台面,苍白嘴皮翻动说:“好。”
“资料整理好後会送进来的,你签字就可以。”
“陈速,谢谢你。”
江司甜站起身,她穿着干净雪白的羽绒服,让陈速想起那年除夕夜,被隆重烟花照亮的清丽高贵眉眼,她又变成了满天璀璨的星星,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她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回头:“那只大乌龟我放生了,我们,各有各的命。”
这是20岁的江司甜留给23岁的陈速的最後一句话,从15岁到20岁,从18岁到23岁,他们满含酸涩丶凄苦丶辛辣丶腥咸的五年,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还没有……还有最後一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