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韩母去世
又过了两三日,韩母越发怕风怕水,嗓子不停地抽搐,手脚也不灵活,已经认不清人了,饭也吃不下去。
这几日,涂大夫每天都过来一趟,他让韩家柏准备後事,又在堂屋的地上铺了草铺,将韩母架到草铺上趴着,只能等着她慢慢死去,而大家都无能为力。
韩家柏从镇上买了几根柏树请来材匠在院子里打起棺材,那几根柏树每一根都有一抱粗,棺材上下左右四边各用三根,棺材做好後,从正面或後面看上去,每一边都有三个树木的年轮图形,四边合在一起共十二个,这样的棺材在当地被称作“十二圆花”,是相同木材中最上等的棺材。
棺材做好以後,韩母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不省人事了。长庚和啓明将堂屋的条几丶八仙桌和茶几丶椅子等搬到院里,又将墙上的字画也都揭下来,一切安顿完毕,韩母便在半夜里停止了呼吸。
香莲跪在尸体旁哭得死去活来,她虽然与婆婆只相处了几年,却有道不尽的情感纠葛。最初与婆婆不能相容,到後来的相依为命,最後又以性命保护了她的孩子。她虽然反对婆婆狠毒,但那完全是出于自私的考量。她对婆婆从陌生到熟知再到心心相连,一点一点加深感情,那是多麽不容易啊。她为之动容,为之感动,为之泣不成声。
天一亮,韩家宗人蜂拥而来,族长韩世纪指挥来人,分派他们各项工作。
首先要派人出去报丧,第一路就是韩母娘家,住在镇北的八里庄。韩母娘家在八里庄是个大户,家境虽不殷实却人丁兴旺,韩母在兄弟姐妹当中排行第六,下一代光侄子就有十几个,再加上堂兄弟的儿孙有几十口人。
考虑到老太太是意外伤害,又发生在外边,怕娘家人有什麽埋怨,派了家族中能言善辩且相貌堂堂的韩家顺前去报丧,因为韩家顺不仅会说,还会来事,常常能把气得要死的人说得喜笑颜开。
第二路是殷氏娘家,在镇北的五里庄,殷家人口不多,却是五里庄上的第一财主,正因此才能与韩家结亲,五里庄与八里庄挨着,韩家顺可以连去两个庄子。
第三路是韩家柏两个舅舅家。韩家柏的亲生母亲娘家姓钱,钱家离韩家最近,过了坝子往北四五里路,从路途上说,是衆多亲戚当中最近的一家。
馀下的亲戚还有韩家樟母亲的娘家,和琼草儿的姑姑家,以及韩家柏奶奶的娘家,他们都算远亲,韩世纪征求韩家柏的意见,韩家柏挥了挥手,不让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仇长庚的岳父和苑啓明的岳父,这两家也是亲家,也要派人报丧,他们能把女儿许配这两个人多半是看在韩家的面子。
报丧的人员发派完後就安排买办,主要掌钱的人是仇长庚,他虽不是韩家族人却是韩家柏的家人,很多时候可以当半个主人的家。
他带着三四个韩家族人架着骡子车去镇上分头去买白布丶冲喜用的红布,做寿衣的蓝布和棉花以及牢盆丶幡丶噎食罐子等丧葬用品,还有一部分人去买鱼丶山药丶海带丶皮丝和炒菜作料等。
这一批人走後,又派人去请和尚丶道士丶响手班子,又派人去借桌子丶长凳,又派人去请厨师丶阴阳师丶入殓师,又安排杀猪的杀猪丶杀鸡的杀鸡,洗菜的洗菜,让秋来福和哑巴劈柴烧火等等事项。
辰时过後,院子的大棚及灵堂搭好,桌椅板凳架进院子摆放停当,锅竈垒在前院垂花门西旁,案板摆在锅竈西边。
前院不大,南面有五间倒座房是仇长庚和苑啓明居住,两家的屋子也摆了桌子板凳留着客人入座,秋来福和哑巴在院子外边劈好木柴,然後一抱一抱地将木柴堆在竈前,因为堵住了通道,族长又命他们把木柴移到西边靠墙的位置。
西庄上的大户姓莫,大都经营作坊生意,有的开油坊,有的开豆腐坊,也有的开酒坊,他们送来豆油丶豆腐和白酒。
到巳时,镇上买办的骡子车回来,将买回的东西卸下来,饭菜作料交给厨师放在前院菜案上,丧葬用品交与族长安排人员摆放,白布由长庚家的和啓明家的分别裁剪成条分发给来人系在腰间或顶在头上,冲喜的红布是为了还东西时连所借之物一并送给物主,因为丧事带有晦气,红布可以抵消丧事带来的晦气。蓝布及棉花交与专门人员赶做寿衣。
这时,院子里大部分人员都已在腰间系上白布,女人系在头上。整个院子人来人往,白茫茫一片。
将近午时,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所请的响手班子丶和尚丶道士也都跟着来到。和尚与道士在後院作法,响手班子摆两张桌子坐在宅门东旁吹吹打打。正午已过,族长让所有人都围着桌子坐好,每桌八人,然後宣布上菜。
因为人多,席宴要分前後两场才能坐完,头一场人员并不多,只开了十二桌酒席。东西天井和东西耳房的桌子暂时空着没人入座,这是为远路的客人或上宾预备。
前後庄及西庄的人坐在前後院的屋子里或是院子里,人们一坐下来就喊着快点上菜,几个跑堂的端着托盘往各桌上摆放菜碗,菜碗还没落桌就有人拿着筷子夹起来,很快一扫而光,再上一碗又是如此,每个人都鼓着腮帮子,很怕吃少了。
头一场席宴的饭菜上齐,厨师开始准备第二场席宴,他问族长要准备多少桌,韩世纪正在核计人数,有人过来禀报:“刘家来人了,快让孝子出迎。”
韩世纪忙伸头往外边看,那人说:“人在庄子外边,要求韩家柏出庄迎接。”
“胡说八道,孝子出门迎接,怎麽要出庄迎接?”
“这是七舅老爷说的,不迎接他们不进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