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将礼物放到桌子上,又转过身说:“不让我坐一下吗,老太太?”
韩母铁青着脸没有理他,韩家柏忙伸手指向茶几旁边的椅子。
白掌柜坐下说:“让老太太也过来坐呀。”
韩母气得眼里冒火:“不要假惺惺的自讨没趣,谁跟你坐一块儿?”
白掌柜并没显出尴尬的样子,反倒笑容满面,指了一下椅子跟韩家柏说:“老太太不愿陪我坐下说话,就让她站着吧,韩老爷可不能站着,不然我这话跟谁说啊?”
韩母快速走到里边,一屁股坐到八仙桌旁,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说:“有什麽话你就说吧?”
白掌柜笑了一下:“老太太这架势要审问我呀?好,我就跟老太太说,我今天专程来看望老太太的,听说小女惹着老太太生气了,专门来赔礼道歉的。”
韩家柏坐在茶几另一旁,侧身说:“道歉就不必了,让我弟弟回来就行了。”
白掌柜叹口气说:“我劝不动啊,一个大小夥子,总不能把他往外撵吧?”
韩母说:“那都是吃了你家的勾魂药把魂勾住了,他现在是鬼迷心窍,早晚有醒来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别怨我们心狠。”
“我也是这样担心的,可我无能为力呀,现在是民国了,什麽都讲究个新字,这婚姻大事也讲新字,孩子们愿意,大人又能说什麽呢?我愁得连觉都睡不着啊。”
韩母看来人面露愁容,怒气也消了很多,跟韩家柏说:“给客人上点茶吧。”
白掌柜欠下身子说:“不用,不用,我来时喝过茶了。”
韩家柏倒了一碗茶放在茶几上,白掌柜说声谢谢,便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茶碗说:“我来还有一件事情商量,能不能再办一场婚礼,将我女儿娶到府上?”
韩母突然起身,走到茶几前将碗端起来说:“你死了这份心吧。”
白掌柜吓了一跳,还以为要将茶水泼到他脸上,刚想擡胳膊去挡,却见一碗茶泼到地上。
“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不拜堂算什麽呢?”
“我那天已经跟你闺女说了,她永远都不要进这个门,我儿子已经拜过堂了,哪里有拜两回堂的?”
“这样说来,老太太不愿意为儿子再办婚礼了?”
“不可能。”
白掌柜停了一会儿才说:“老太太不愿意再为少爷办婚礼,只能我来办了,到时候老太太也过去,我们两家一起热闹如何?”
韩母猛地一拍桌子:“让我儿子入赘,休想。”
“你说怎麽办?”
韩母想了想说:“我儿子已经拜过堂了,就算你再办婚礼,你闺女也只能算小的。”
白掌柜叹口气说:“现在顾不了这麽多了,过一时讲一时吧。”
正想起身离去,忽见门外进来一个女子,白掌柜见她美得如天仙一般,不由得一愣,心里想,在这穷乡僻壤怎麽会有这麽漂亮的女人呢?
韩母见琼草儿进屋,上前拉住她的手说:“这就是我儿媳妇,你闺女可能与她相比?”
白掌柜吃了一惊,本想着韩家松拜完堂就跟香莲跑了,新娘子恐怕还不如香莲好看,忽见眼前女子,香莲哪里比得上人家啊。不由得自语道:“新娘这般美貌,新郎怎麽让人拉走了呢?”
“我刚才说了,鬼迷心窍啊。”韩母冷冷地回应。
白掌柜一脸愁云,问女子道:“你现在怎麽办呢?”
琼草儿低头不语。
“能怎麽办?等着家松回心转意呗。”
白掌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完,起身告辞。
回到县城後,跟香莲说:“你快放手吧,这个姓韩的小子迟早会变心,你没见新娘子有多漂亮吗?”
香莲说:“我见过了,就是她拉着韩家松的手把韩家松交给我的。”
“这怎麽可能啊?”白掌柜一脸懵圈,“天下还有这样傻的人吗?”
“我已经问清楚了,”白太太走过来说,“新娘子不是闺女之身,原来是家松的嫂子,他哥死了,他娘要让嫂子嫁给弟弟,家松想着她是嫂子,不能对嫂子无礼。这样看来,家松这小子还是个忠义之人。”
白掌柜这才明白过来,叹了口气说:“好,该走的礼节走过了,既然香莲要在白家办事,就在白家办吧,姓韩的能来就当上客,不来也无妨。”
因为要做嫁妆,婚期定在一个半月以後。由于白太太父亲刚死不久,娘家没有通知,白掌柜老家离得太远,想着为讨来的女儿办婚礼怕家乡的人有怨言,也没回老家报喜,都是经常来烟馆的客人,白掌柜给他们下了请帖,注明礼金一概不受,很多人过意不去,买了礼物送来。
白掌柜请教顾二爷,他是烟馆常客,又是礼宾师,经常为邻里操办婚庆,顾二爷说:“入赘就是娶女婿,什麽事都是反着来,这花轿要擡到男方家,盖头要顶在新郎头上,女的穿长褂戴礼帽,身披彩带,胸佩红花,到轿前迎新郎下轿,牵着新郎到堂屋拜堂。”
“这,这能行吗?”
“有什麽不行,莲姑娘举止像个汉子,韩少爷白面俊俏倒像个女的,这样操办不是正好吗?”
白掌柜回来跟香莲一说,香莲说:“不行,别说家松不会同意,我更不同意,这个顾二爷故意使坏,变着法地整人,若这样做了,韩家松还怎麽见人?一辈子当女人吗?”
白掌柜发愁:“你两个都住在一个院里,不能进了花轿就出花轿,总得把轿子擡起来走几步吧?”
“我已经想好了,你就当韩家松是白家的人,是你儿子,我去客栈住一夜,花轿从客栈擡过来,我还是新娘子,他还是新郎官,该怎麽办就怎麽办,你和我娘坐在堂屋,我跟家松跪拜你们。”
白掌柜想了想:“好吧,还是你有主见。”
结婚当天,白家烟馆异常热闹,门口张灯结彩,笙箫锣鼓齐鸣。韩家松一身新郎打扮走到轿前,掀开轿帘牵着香莲的手,衆人齐喊:“背新娘。”
韩家松侧身将腰弯下,香莲正要往韩家松身上趴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大小姐结婚为什麽不给我下帖啊?”
香莲吓了一跳,撩起盖头向说话的人望去,见马革业正阴冷着脸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