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邈将脑海里升起的念头随意地掐灭,他抱着奥兰德,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道:“那个人还在吗?”
奥兰德抬起眼,他此刻脾气相当温顺,像是被捋了一遍脑袋的蛇,竖起眼,警惕地望着魏邈,半晌,才投桃报李般点了点头:“在的。”
有些东西还没有刨干净,他当然不会轻易让楚越去世。
尊贵的柏布斯家主丢掉了一贯的体面,握住魏邈的手,打着旋,过了一会儿,才隐约露出一点笑意,魏邈却偏偏没有再如他所愿,径直问下去,而是道:“不装了?”
奥兰德钓鱼的方式相当朴素,是一种精耕细作的、引诱的钓法,学名应该叫“路亚”,他将有分量的饵挂到竿上,竿斜抛出去,等鱼自己咬钩。
魏邈还真没办法置身事外。
明知道是个陷阱,他还真得往里跳。
……他明明和楚越毫无瓜葛,为什么要掺和进主角和反派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里?
自找麻烦。
魏邈如此评价自己。
“您先答应我。”奥兰德语调固执地说,“不能抛弃我。”
魏邈笑了一声:“有意义吗?”一个星期前刚被骗过一遭,前车之鉴未晚,何必再徒劳地信赖他的品德。
奥兰德早就已经过了雌虫的未成年阶段,他无法获得对方的合法抚养权,抛弃的详细定义到底是什么?
“有。”
“好。”魏邈说,他垂下眼看了眼表,半晌,还是叹了口气,“还有二十分钟,就去接维恩吧,还有什么要求吗?”
门店装修升级,开业大酬宾。
“有。”奥兰德弯起眼,轻轻笑了起来,魏邈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英俊的面容,对方栗棕色的头发一丝不苟,他一览无余地看清这双深邃的、蓝色的眼瞳中映照的全部情绪,下一秒,他听见奥兰德说,“您要亲一下我。”
下一秒,如其所愿,魏邈扣住奥兰德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径直地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他的唇角微凉,那种若有若无的松烟香几乎扰乱了奥兰德的神智,这个吻并不缱绻,最初像是一片羽毛,覆盖上后,才慢慢加重,但他的脑海仿佛又一片空白,魏邈似乎想要先离开,奥兰德却回应地抱住魏邈的脊背,紧紧地攥住对方的大衣,不让他离开。
玻璃外,旷野无声。
·
楚越突然发现他的待遇变好了很多。
他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梦到和上一辈子有关的一切,梦见把他妈一尊直播间花大几千块买的玉佛摔了,他妈拿着扫帚撵了他两条街,他爸乐呵呵地在旁边用家里剩下来的拖把打扫卫生,老神在在的不说话,还有高考完后,第一次去网吧开了个包间,和朋友看三俗片。
还梦到他第一段实习,坐在楼道大半夜凌晨三点赶策划案。
但再次醒来时,依然面对着一片令他恐惧的纯白,他突然被一个机械臂架着去洗澡,楚越还有点儿恍惚,只觉得脑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尽管并不相信神佛,但他觉得自己穿越,怎么着也是因为摔了那个玉佛的缘故。
因果报应。
那玩意儿是真的吗?楚越还是挺怀疑。
——好悬没把他爸养的发财树给浇了,要不然造的孽更多。
原本定时定点儿的营养液没有了,换成了像是意面一样的产物,还贴心地附赠了个白色的盘子、刀叉,楚越没怎么吃过西餐,琢磨着把面绕在叉子上,绕了个椭圆形的蛹,放进嘴里。
……别说,还挺方便。
歇斯底里是崩溃,底里歇斯是美味。
他试图把盘子弄碎,却发现这玩意儿实在瓷实得过分,扔墙上摔了一圈,还是完好无损。
得。
楚越彻底老实了。
他脑海中突然崩出来一句话:最后的晚餐。
魏邈站在光幕外,抬起头,无声地观察了很久,才道:“把他放了吧。”
第73章对门邻居。
魏邈并非第一次来到军部,但走进这座巨大的监狱,依然觉得寒意一点点侵入骨髓,越宏伟的地方,越像是动物的巢穴。
那不是一个个洞,而是在凌乱的横切面上,膨隆起的一个个鼓包,像是光滑皮肤上凸起的疝子,巨大的根系如同吞吐出的蛛丝,连接着整座建筑,而这座大楼甚至是不规则的,像是一棵生长畸形的圣诞树,拥有着无数的神经元。
他蓦然想起切叶蚁,这种蚁类在地下挖洞,建造宽敞的蚁穴,最高可以在几年的时间之内,将占地面积扩大到600平方米。
这样怪诞的建筑设计风格,魏邈觉得他就算想破脑袋,也没办法画出来。
有点儿掉san值。
而楚越,就处在切面的微小鼓包之中,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奥兰德站在他的旁边,目光蜻蜓点水地朝光幕投去一个眼神。
他就如同一个不言不语的花瓶,不发表任何意见,魏邈笑的时候才同样露出一点笑意,在雄虫面前,雌虫要尽量以家庭身份为重,而非仗着职务指手画脚。
哪怕这里是由他建立的巢穴,拥有明确的属权。
奥兰德不会在这样微小的礼节中出错。
连夜赶来的是第四军团的副军团长西莫,这位中年中将眉眼深邃立体,看得出来年轻时英俊潇洒的影子,是一名标准贵族出身的军雌,他神色恭敬地问:“当然可以,莱尔阁下,要将他送回纳科达星吗?”
他早已熟稔这位顶头上司的处事作风,在上将名正言顺的雄主面前,甚至没有匀给奥兰德多余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