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谢青溪应了声,过了半晌又突然睁了一下眼,神情认真的说了声,“晚安。”
应屿看着她眼皮打架的模样,心里一阵心软,忽然想起以前她还在家,每天晚上她都会亮着灯等他回房。
那在灯光下沉静的面容,曾经是他日复一日的寻常风景,安静得像是永远都会在那里,只要他回来,便可以看到。
可这才过了多久,他再想起那个场景,竟然已经觉得恍如隔世,有些陌生,却又让人怀念。
原来时间一直在流淌,他们也在不断变化。
他的妻子已经大步往前走,走出了家庭的方寸之地,不再困在一盏夜灯旁边苦守着,而是有了更广阔的世界,那里繁华热闹,有真心以对,也有尔虞我诈。
应屿接着想起晚上吃饭时看到她和叶编剧像两个小朋友一样互相分享自己觉得好吃的菜,便忍不住想笑。
这半年来,他生活里的绝对舒适区被无情打破,他曾经骄傲自得的会永远等他归家的那一扇灯自然也就成了梦中情景。
可是啊,可是,他又找到了新的骄傲,不是吗?
耳畔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又绵长,谢青溪实在熬不住困,已经彻底熟睡。
她在梦里感觉有一只讨人嫌的鸟,不停地啄着她的脸,她不耐烦的伸手去推,却被它躲了过去。
再後来,她便坐在了壁炉边,火烧得很旺,暖融融的,外面寒风凛冽,她坐在躺椅里,觉得困了,便闭上眼,做了个梦……
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飞机掠过的影子,机翼隐隐约约的出现,又迅速从视线里消失。
“卡!重来一遍,穿帮了!”导演无奈的声音传来。
谢青溪有些忍俊不禁,拍古装剧就是有这点不好,取着景呢,周围都是布置好的古色古香的建筑和陈设,可是天上管不到,飞机一飞,诶,就穿帮了。
可是……有没有可能,应屿正好就在这架飞机上呢?她有些走神的想。
接着听见张梓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让她去给林念慈补一下妆,她赶紧回过神小跑着上前。
粉扑轻拍林念慈额头时,谢青溪听到她小声道:“听说你爸妈来了,我也没请他们吃顿饭,真是不好意思。”
“这不是吃饭那天你正好出去彩排了麽,没关系的。”谢青溪笑眯眯的应,还问她,“今年的春晚好不好看呀?”
问得真是委婉,也不问有什麽节目,只问好不好看,可是好看的标准是什麽呢?她要举例某个节目来说明吗?
林念慈一阵忍俊不禁,想了想,忍笑道:“我觉得还不错,特别是小品,值得一看。”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不好看,你可得赔我精神损失费。”谢青溪开玩笑。
林念慈爽快答应道:“行,到时候请你吃饭。”
“不过……”她顿了顿,问道,“你要在剧组过年吗?”
剧组要拍摄到年後,他们肯定是在剧组过年的,顶多在休息两三天罢了,可是谢青溪作为应太太……
林念慈记得,以前曾经听她和薛暮云说过,每逢年节便是家里最忙的时候,要忙着祭祖,还要忙着迎来送往,尤其是後者,有时候真是两眼一睁就见客或者吃饭。
“到时候会回去的,剧组不放假我就请假。”谢青溪笑笑,“大年初一祭祖这麽重要的事,不在总归不好。”
剧组的工作很重要,但又没有那麽重要,何况还是在容城离家这麽近的地方。
林念慈笑道:“这个你放心,大年初一和初二肯定能休息的。”
“那就好。”谢青溪高兴的点点头,替她补完妆,退到拍摄场地之外。
林念慈看着她舒展的眉眼和红润的脸色,说一点都不羡慕那是假的。
谢青溪有家人的全力支持,没有任何後顾之忧,永远有退路,现实的职场领导会因为她的出身给予优待和照顾,这简直是每个打工人都向往的职场,她面色不好才怪了。
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林念慈想,外人只看得到应太太灯光的一面,看不到这个头衔背後沉甸甸的责任和需要付出的代价。
谢青溪与应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注定了她必须以应家为重,哪怕她以後成为了颜画那样的顶级化妆大师,一旦与家族利益冲突,也必须放弃职业生涯。
林念慈不知道谢青溪会不会甘心,但她知道自己肯定不甘心,所以说这份富贵啊,也不是人人都享得起的。
傍晚收工,谢青溪迎着路灯光回到酒店,直奔庄女士和应乔升房间。
因为她提前打了招呼,庄女士给她留了门,此刻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满室的灯光和电视里新闻主播的声音瞬间一齐朝她涌过来。
庄女士和应乔升在说话:“下午带回来那个蛋糕呢,放哪儿了?”
“冰箱里嘛,哎呀,我觉得胳膊好痒,怎麽回事啊?”
“肯定是皮肤干燥,让你涂身体乳不涂,今晚再这样你别靠着我,碰一下就皮屑到处掉,烦死了!”
“好好好,涂,我涂行了吧,这不是觉得麻烦麽。”
“吃饭还麻烦呢,你怎麽一日三餐那麽积极?”
谢青溪站在门口,听着一屋子热闹的动静,仿佛回到了家,家里人都等着,只要她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冲动,要四下张望寻找汪姐或者杨浠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