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是我的兄长,妹妹侍奉兄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以读心术洞悉年羹尧对年世华的微妙情感的武曌莞尔一笑,从整盘的糕饼中取出一枚,捏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年羹尧:“这是用西洋传教士带来的法子做成的糕饼,格外松软甜美,二哥不妨尝个味道?”
“我素来不喜欢——”
“一口也不吃吗?”
武曌垂眸,露出惹人怜爱的泫然模样。
年羹尧的意志顿时松动,从幼妹手中接过糕饼,一边吃一边问:“四爷他对你怎样?”
“爷对奴才是极好的。”
“奴才?”
年羹尧面色骤变。
虽说旗人(不论满军旗还是汉军旗)面见所属旗的旗主(这一职务通常由皇家阿哥担当)时必须自称奴才,但年羹尧作为满朝官员中最年轻有为的那个,在皇上面前都敢偶尔自称为“臣”而非“奴才”,何况雍亲王这个直到康熙四十八年才统领镶白旗的旗主?
事实上,哪怕康熙四十八年以前,年家所属的镶白旗还归延寿贝勒统领时,年羹尧见延寿贝勒也无须自称奴才——延寿贝勒是明珠的女婿,年羹尧的原配夫人是明珠的孙女,年羹尧可以跟着夫人一起称延寿贝勒为姑父。
正因如此,突然听到幼妹提及雍亲王时自称“奴才”,年羹尧顿感受辱,手背隐约有青筋暴起:“四爷他……”
“二哥,你怎麽啦?”
“他很好。”
年羹尧的声音有些阴沉。
他一向不喜欢“奴才”这种过分强调主属关系的词语,何况他如今青云直上,有决定自己身份的资格。
“二哥,你看起来并不好。”
武曌饶有兴致地看着年羹尧。
他此刻表现出的自尊自傲让她感觉兴奋的同时也感受到强烈的挑战。
“我……我可能是有些累了……收了皇上的命令立刻从四川赶回京城,一路上马停人不停,刚才又……”
“二哥,这些都不是你此刻真正的想法。”
武曌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年羹尧,眼神既有同情又有怜悯:“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你——”
“你在生气,你觉得你得到皇上的重用已经不用向四爷自称‘奴才’,你认为向四爷自称‘奴才’是犹如尊严的行为,可是——”
“可是什麽!你懂什麽!”
年羹尧骤然起身,眼神严厉地看着幼妹,一字一顿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你懂什麽!”
“当真?”
武曌不避不让,直视年羹尧的怒目,眸中甚至闪过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二哥,自古伴君如伴虎,四爷虽然不是君却是不折不扣的虎,是我们年家必须逢迎伺候的主子!”
“——呵!”
年羹尧不屑一顾。
事实上,如果眼前女人不是他的幼妹,此地不是雍亲王府,单冲她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他就——
不知为何,她的言语让他愤怒,但愤怒之馀,他却不想对她的行为做任何惩戒,仿佛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至上真理,蕴含不容置疑的威严。
“——索额图也曾权倾一世,受尽恩宠,最後落得什麽结果?”
武曌淡漠地看着年羹尧,如宝石般清澈美丽的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与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