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扒着铁笼远远望着台上安然端坐的两人,眼里逐渐流露出绝望。
趋利附势,弯腰软膝,他的确是个小人。可人要成大事,总是要舍弃一些东西。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舍弃了那麽多,换来的却还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不甘心。
“慕嘉啊,你是客人,你去敲锣让他们开始吧。”南平说。
苏慕嘉颔首,从高台上走了下去。
长身窄腰,优雅如画。
潘宜年的视线一刻不落的紧随他的身影。他看着看着忽然冷静下来了似的开口和人说,“你知道前几天被你抓到那个给你下毒的那个是谁派去的吗?是我。”
苏慕嘉闻言朝他看了他一眼,他又紧接着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麽要这麽做?因为那是南平吩咐我的。他说只要我能杀了你,就把你升官的机会都让给我。他看重我,他会帮我,帮我平步青云。”
潘宜年开始神经质的笑道,“可他现在把我像畜生一样关在这里,让我像那些卑贱的奴隶一样死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很得意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潘宜年怕的身子都在抖动着,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可笑的却越来越大声,他道,“苏慕嘉你以为你和我有什麽两样吗?他们才是高高在上的那群人,你我都一样,不过人家手里的玩意而已。哪怕你已匍匐到地里摇尾乞怜,他们还是会来踩上你一脚用来取乐。任你千般算计满腹心机,他们杀你如草芥。”
苏慕嘉平静的听着潘宜年的长篇大论。
“你莫不是觉得你落的现在这个下场,只是因为时运不济,出身低微使然吧?”苏慕嘉路过对方的时候稍稍停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眼神轻擡,露出了其中的淡漠,而後轻飘飘的说了句,“是因为你蠢啊。”
苏慕嘉说罢转身,动作利落的敲响了悬挂于一边的铜锣。
一声敞亮的响声伴随着漫长的尾音,其中夹杂着身後传来的打斗闷哼声。
“苏慕嘉!”潘宜年看着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不顾身後的拳脚踹打,死死的抓住铁笼,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今日之我,不过明日之你!你万万要记住我今日的惨状,因为明日你将比我惨上千倍万倍!你啊——!”
他话还没说完,剧烈的疼痛迫使他猛地转了个音调。继而又变成连续不断的痛苦喊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笼子里的人都没有拿武器,只有一双拳脚。可这并没有让这场厮杀的画面好看几分。你能看到人类像是没有意识的野兽一般相互撕咬扯杀,拳头打在皮肉上,骨头像是木节一般被折成两段,身体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发出并不刺耳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牙齿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沾血带肉。
他们的眼神依旧麻木,只不过其中多了几分狠厉。
恍若被逼到绝路的困兽,拼尽力气做出的最後挣扎。
可怜又有趣。
苏慕嘉看清了潘宜年的死状,他是被人拧断脖子死的,脸贴在地上,上面被人咬了一大块皮肉下来,渗着红的血肉瞧起来格外恶心。青紫的颜色已经让那张脸看不出来原来的样貌,只有眼睛还睁着老大。
“真是可惜啊。”南平瞧着像一只野狗一般被拖出去的潘宜年,语气惋惜道,“像千户大人这样的少年俊才,怎的就这样死了呢。不过他也是糊涂,怎麽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慕嘉啊“南平偏着脑袋看向苏慕嘉,聊家常一般问,”现在可出气了?”
潘宜年其实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的确该记住他今日的下场。
甚至这恰恰正是南平今日邀他来的目的。
让他看清自己的处境,让他明白无用之人的下场,让他记住自己那条贱命到底握于何人之手。
他已逃出了铁笼,但他又从未逃出来过。
苏慕嘉不动声色的轻轻摩挲着指腹,面上却显得温顺极了,他敛眉道,“大人如此看重,是慕嘉的福气。”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如此客气做什麽?”南平说罢又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开口问人,“听说前两日太子殿下还曾到过你府上,你与殿下似乎私交不错?”
“殿下之前万安山遇险时,我曾救过他一命。大概是见我是孤身一人在皇城,故而对我照顾一些。”苏慕嘉答的从容。
“也是。”南平说着站起了身,往看台外站了站。他背对着苏慕嘉道,“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呢。他对你一定万分信任吧?”
南平转过了身子,道,“你这般聪慧,如今朝中什麽局势想必也不需我与你多说。近来的事情让皇後娘娘很是烦心,她向来疑心病重,既然闹出了事情就一定会将其中隐患都一一清算干净了才算。今日你与太子殿下的这番交情,若能办成了事儿,那就是往後平步青云的好机会,往後再入了皇後娘娘的眼,让他知晓了你的本事,真正的福气都在後头呢。但若办不成——”南平语气微妙道,“只怕会白白招来祸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