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过了,新的一年来临了,整个京城沸腾了起来。
谢应忱放开了她,两人不约而同地去看窗外的烟花,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外头的爆竹声响了一阵后,又断断续续地不时响起,快五更天时,爆竹声与烟花声才止歇,外面安静了下来。
顾知灼闲适地靠着谢应忱的肩头,只稍稍地眯了一会儿眼,天就亮了。
窗外,白鹰发出嘹亮的鹰唳,似在提醒着他们该起了。
祝嬷嬷、季嬷嬷等嬷嬷们也是一夜未歇,一个个严阵以待,今天的登基大典与立后大典万万不能出一点差池。
在卯正,嬷嬷们轻轻地在外头提醒道:“太子妃该着装了。”
整个东宫随之苏醒,嬷嬷、宫女们全都围着顾知灼转,而谢应忱则去了隔壁。
少了这位吓死人的太子爷,祝嬷嬷等人简直如释重负,一个个放开了手脚,一层层地给顾知灼穿上了皇后的礼服,动作娴熟。
一袭大红色镶边的翟衣繁复华丽,纤腰上束以绣有金丝云龙纹嵌着羊脂白玉的革带,头戴一顶珠翠金累丝九龙九凤冠。
这一身皇后的礼服华贵异常,让顾知灼那张原本就精致漂亮的面庞,仿佛泛着光,肤光胜雪,乌眸璀璨,似娇艳的夏花,又如漫天的霞光,绚丽而又夺目。
漂亮是漂亮,可顾知灼坐得都快僵了,嬷嬷们也都累得满头大汗。
季嬷嬷还有些不放心,正想再检查一下有没有疏漏,就听后方传来了谢应忱清冷而不失温柔的男音:
“夭夭。”
顾知灼回头望去,这才看到谢应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四步外。
他换上了一旁绣金龙玄色袞衣,头戴十二旒冕冠。
自冕冠垂落的十二串彩玉宛如珠帘般微微摇曳,象征着他至高无上的身份,这是唯有大景天子可以穿的袞冕。
谢应忱步履沉稳地朝顾知灼走来,对着她伸出了手:“我们走吧。”
依照既往的仪制,应该是先在金銮殿举行新帝的登基大典,而太子妃会在东宫候着,等接了新君立后的诏书,行三跪九叩之礼,谢皇恩,再由礼官陪同前往金銮殿。
那之后,才是正式的立后大典。
但礼部尚书裴谨开了窍,把登基大殿和立后大典并在了一起,终于得了谢应忱的一句夸。
“嗯。”顾知灼轻轻地应了一声,把染着大红丹蔻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十指交握,这个动作做得那般理所当然,那般自然而然。
当两人从东宫走出时,外头候着的礼官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对于今日大典的每个步骤,他都了然于心,倒背如流。
这仪制里头,不合古礼的地方多着呢,光是那条太子爷会和太子妃一起从东宫出发,就让他在初看时觉得眼神可能不太好使,还去找裴尚书核对了好几遍。
可就算是那份让他惊得半死的仪制里头,也肯定没有“牵手”这一步。
而且,太子为尊,本该是太子走在前,太子妃跟在后,以示尊卑的。
不能这样并肩吧。
礼官正犹豫着是不是提醒一句,可一对上他们太子爷那双冷魅的狐狸眼,他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从东宫出发,踩着地上的红色地毯往午门走去。
大年初一,寒风呼啸,点点雪花轻飘飘地落在顾知灼的肩头,似点点水晶般点缀着她的衣裙。
可她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她有他。
他灼灼的体温透过两人交握的双手传递给她,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两人迎着寒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白鹰展翅飞在前方,似在为他俩引路一般。
在午门乘上云舆,先去了太庙祭告天地祖宗,到了吉时,钟鼓齐鸣,整座皇宫奏响了庄严的礼乐声。
穿过午门,再穿过太和门,就看到文武百官分成左右两列,文官跪在御道东边,武官跪在御道西边。
文武百官全都朝太和门方向望去,望着前方这对如日月辉映的璧人。
唯有礼亲王微微蹙眉,给了不远处的何监正一个不满的眼神。
他不是说,他算好了,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吗?
何监正额头渗出了些许冷汗,他的确是算好的啊。
今天绝对是一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难道他哪里算错了?
他藏在袖间的手指动了动,正想再算算,注意到外头的雪突然间停了。
金灿灿的阳光拨开天边的层层阴霾倾泻而下,柔柔地洒在前方谢应忱与顾知灼的身上,给他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衬托得两人好似天人下凡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