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明逸悚然一惊,看着顾知灼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顾知灼又慢悠悠地扇起了团扇:“当然也有可能伤口会从你的断臂处再继续腐烂。”
“不妨事,到时候,也可以接着切。”
“哪里烂了,就切哪里。”
这个治疗方案简直堪称完美。
顾知灼颇为满意地笑了,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不!明逸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撞到了后方的椅子发出咯噔的声响,口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厉斥声:“你这哪里叫治病,这是凌迟。”
她这哪里是大夫,她分明就是刽子手,哪里有人是这样治病的!
“对呀。”顾知灼直言不讳地颔首,“就是凌迟。”
“你也只配凌迟!”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如春风拂柳般,一双眼睛黑得深不可测。
“……”明逸直接傻住了,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他手里那沾着血与脓的绑带掉在了地上,颤声道:“你骗我?”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帮我治病是不是?”
“你在利用我,是不是!”
明逸的身子如风雨中的枯树般不住颤抖着,那千疮百孔的心似有寒风呼啸而过。
曜哥儿死了,为什么所有人都怪他,难道只有曜哥儿有资格活着,他就没有吗?!
他也才十五岁而已,还没及冠,他又做错了什么?!
这些话明逸一直藏在心里,从来不曾说出口,可此时此刻,无边的绝望将他彻底压垮。
他终于克制不住地呐喊出声:“难道我就该陪着兰山城一起去送死吗?!”
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愤恨之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他两眼通红地瞪着窗边的顾知灼,突然窜起,朝她扑了过去……
可旁边的人突然朝他的右腿狠狠地踹了一脚。
明逸惨叫一声,狼狈地摔在了地上,那血弱模糊的左臂磕在地上钻心得疼。
他口中又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头发散乱。
“送死?”顾烁就站在明逸的身边,微微倾过身子,俯视着他,慢而清晰地说道,“兰山城的百姓都没逃,你是守城的将士,有什么资格逃?”
“百姓都死了,你一个逃兵有什么资格活?”
“为将者和满城百姓共存亡,不叫送死,叫死得其所。”
“你怕死?怕死就能坦然地当逃兵?!你的祖母,你的婶母,你的嫂子,她们都没逃,你明逸有什么资格逃?!”
顾烁那清润的嗓音中透着一种冰霜般的寒意。
可怜明家满门英烈,偏偏出了这么个明逸。
就像是……
顾烁的脑海中不由浮现父亲顾衍的面庞,拳头无意识地攥了攥。
明逸揉了揉刺痛的右腿,抬起头,一脸怨毒地瞪着顾知灼:“我会说出去的……我会告诉别人那些信……”
“告诉别人什么?”顾知灼轻一抚袖,优雅地从玫瑰椅上站了起来,“告诉别人,谢应忱把你呈上去的信件替换掉了?”
“还是告诉皇上,那些与你无关?”
顾知灼每说一句,就朝明逸逼近一步。
对上少女波澜不惊的黑瞳,明逸觉得自己像是被野兽盯上似的,匍匐地后退一点,再一点,直到他的背撞上墙,退无可退。
“你可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还活着吗?”顾知灼幽幽地低叹了声,不等明逸说话,就自己答道,“因为你是‘功臣’呀。”
明逸嘴巴张张合合,一颗心直坠至无底深渊,手脚冰凉。
顾知灼稍微偏过了脸,煞有其事地叹道:“明五公子如今病得厉害,北安伯也就这一个弟弟了,想必是惦念得很。”
“知秋,你把人送去给北安伯,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告诉她,明五公子这‘鬼剥皮’好治得很,哪里烂了,切哪里就行了。”
“让她不用为她弟弟的病烦心,只要‘养得好’,多活个一两年,不成问题的。”
她嫣然一笑,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白玉般耳垂上的耳坠微微摇曳,映得她肤光胜雪,可这样一个清丽动人的少女口中娓娓道来的却是如此令人悚然心惊的话语。
“不,不……”明逸连连摇头,眼底写满了惶恐。
他不要去见明芮,他不想被千刀万剐!
看着几步外的顾知灼,顾烁置于体侧的拳头抖了抖。
自家姐姐这不笑还好,笑起来……咳咳,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是,姑娘。”知秋笑呵呵地应了,朝锁在墙角的明逸走近,“奴婢一定把人平平安安地送到了北安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