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沈晏昭看向他,说:“咱们。”
陆朝野来的时候就警觉地看到了外面的媒体,没从大路走,反而走了一条略偏僻的路,他不打算回沈晏昭家,准备把他带到自己的别墅,这样即便被挖出地址也不会涉及到他的住宅安全。
这条路夜里车要更少一点,沈晏昭刚想跟他说今晚的事,一擡眼见对面的车在距离这样近的窄路上开了极其刺眼的远光灯,他顿时觉得不对。
脱口而出:“小心——”
那辆车猛踩油门,司机面色扭曲阴沉,摆明了就是要直接撞上来!
两辆庞然大物在狭小路面上陡然相撞,刹那间车身齐齐磨碰出无数火星!
倘若直直对上,两人必定都会受伤,但这时候人类的本能必定要降低自身受的伤害。
陆朝野脑中闪过无数种对自己有利的方案,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力猛打方向盘,堪称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将主驾驶一侧的车身扭转向对面的面包车!
轮胎摩擦地面爆发出异常刺耳的尖啸,金属撞击声快要撕裂每个人的耳膜,那瞬间一切声音都无法发出,所有尖叫未经脱口就随震耳欲聋的风声刮进幽深恐怖的山林。
他并没将车身完全转向,还算幸运,那辆车并没有完全撞在驾驶座上。
撞击的一瞬间其实是感受不到疼的,陆朝野血糊了半脸,他以为是出的汗,没去管,眼前模糊一片,朦胧间他看见沈晏昭扶了一把额头,就慌张地过来拉他。
随後眼前一切事物归于黑暗,有密密的温热泪水掉在他手上,这是他昏迷前唯一的感知了。
“呜哩呜哩呜哩——”
警车沿路飞驰,护送的救护车顶一刻不停地闪烁警示灯,车轮急速摩擦地面,车门被从内大力拉开,霎那间医护人员的叫喊声与推动担架声混杂交织,混乱瞬间压制住所有人的心跳声。
“先生丶先生!您现在必须快点跟我们去接受治疗!!”
“没事,我丶我不用,你们先去……”
“我们有专业的医护人员,您不用担心——!”
沈晏昭一阵眩晕,他扶着墙的手在剧烈颤抖,指尖几乎扣进墙壁,几乎是全凭意志力撑着身体站立。他看着陆朝野进了急救室才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伏地开始不住干呕,被医护人员拉着也进了抢救室。
沈晏昭恍恍惚惚被卷进了好几层梦境。
刚开始是苏州的旧宅。
那处宅子非常漂亮,是以前哪个王公贵族的遗物,现在细细想来大概有一千馀平,内里的景色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出的惊艳绝伦。
沈晏昭住在那的时候不过七八岁,他日复一日地独自守在偌大的景观里,坐井观天,只觉出惊人的死寂和诡异。
父母多久回来一次,他已经记不清了,但值得庆幸的是那时候两人见面的气氛还很融洽,他能在每个全家团聚的日子感到一点活气。
随後天色大变,巨雷将整个世界劈得摇摇欲坠,视线所及的树木花草开始迅速枯萎,紧接着化为一滩黏稠恶浊的黑水。
他的灵魂被困在那座三层别墅内无法脱身,父亲开始每日在家,他抗拒踏出卧室,愤怒的咆哮和器皿被摔碎的尖利声像不详的乌鸦终日盘旋在这片四方土地之上。
母亲起初只是回来几次,後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身体被强硬地钉在大厅内,无论怎麽逃都会在下一秒被迫看着母亲被拽着长发拖倒在地,随後是最下流的辱骂和最骇人的尖叫。
整个别墅内的灯不约而同的失灵了,他耳边只剩男人和女人混合着咆哮的哭泣。
到底谁可悲,他不知道,他讨厌长发,讨厌懦弱的无力抗争的自己。
命运抓着他的性格如同抓住母亲的长发一般将他扼死在这座园林里。
天地间再度一片阴晦,而後天光大亮,他眼前如走马灯一样闪过和陆朝野同居的那些片段,虚渺飘影转瞬即逝,他拼了命伸手去抓,张开掌心却是另一个场景——
陆朝野满身浴血,气息奄奄地趴在方向盘上向他伸出手,他几近哀求地抓住那只手,脸上的泪或是血迅速模糊了他的视线,手臂如同刀割一般疼痛,他双手死死攥住陆朝野的手掌拼死不撒手。
现实。
萧钰在这守了三天四夜,生怕哪一下沈晏昭就睁眼了,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终于在今天小憩了一会,听见病床上的动静瞬间清醒。
沈晏昭正意识不清地扣紧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针头因为他的动作産生偏移。
萧钰使劲拍了几下铃,高声急促喊:“护士!!”
“病人情绪怎麽这麽激动!快,把他按好!”
情急之下又打了一针镇定剂,几人折腾半天才将他的针重新扎好。
秦松云火急火燎地冲进病房,粗喘两口气,急切到甚至没控制好音量:
“陆朝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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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章开始後面会小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