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便看到他的王先生单膝跪地,将一份文件郑重地递到他手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藏着一丝紧张,微微泛红的眼尾让男人俊美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动人。
“阿战,这是一份公证过的意定监护书,你愿意在上面签上你的名字吗,从此将只属于家人丶爱人专属的权利交到我手上吗?”
在中国这样一个同性尚未合法的国家,意定监护是结婚证一般的存在,签订意定监护的两个人将会成为彼此终生的监护人,监护彼此的生命。
王先生温柔的眼眸中噙着泪:“只要你签上你的名字,我就会成为那个可以在你手术书上签字的人,也会成为那个多年以後名正言顺和你合葬在一起的人,还会成为那个你厌烦了想要甩掉却怎麽也甩不掉的人。”
手中的意定监护书明明很轻,只是一沓薄薄的纸,此刻肖战却觉得它重若千钧,重到他捧着文件的手都在止不住地轻颤,仿佛得了帕金森。
他想,自己该犹豫一下是不是?至少不能让王先生这样顺利地求婚,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太容易了以後过日子会很难当家做主,小狐狸是一定要当家做主的。
可嘴巴为什麽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王先生!我愿意!”
王一博眼眶通红,认真地说:“等你康复了,我们先在国内举办婚礼,然後再去法国领结婚证,别的小朋友有的,我的小狐狸都会有。”
肖战笑着笑着就哭了:“好,我等着那一天。”
就这样,王先生不费吹灰之力地成了小狐狸的意定监护人。
在入院的第二周,林炽又为肖战做了一次全身体检,发现癌细胞在匀速扩散的同时,仅有的半个胃也如预期中一样长了一颗小小肿瘤,仿佛当年割掉的半个胃留下的残渣馀孽带着馀党席卷而来。
不过肖战并不担心,因为他相信他的王先生。
果然,在一周之後,王一博就将四年前为肖战主刀手术的瑞查德医生请到了京市,是宋岩带人开私人客机亲自去接的。
据说曼彻斯特院方那边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王一博不知道做了什麽,不止请来了瑞查德,甚至连当初帮肖战手术的一整个医疗团队都请到了中心医院。
瑞查德和林炽一样,都是世界公认的治疗胃癌的权威,这也是当年宋云女士点名要瑞查德主刀的原因。
这些日子,由瑞查德和林炽组成的专家组一直在不停地会诊着肖战的病,似乎已经有了进展。
临近正午,病房内。
肖战坐在窗前的靠椅上,正仰头看着窗外,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单薄的好似可以看到里面的血管。
就在一个小时前,王先生被医生请去了办公室,王先生还很兴奋地告诉他,医生讨论出了新的治疗方案。
肖战擡手遮住了窗外的阳光,壮硕的梧桐树发出了新芽,好像很快就会长出茂密的叶子。
应该有新的希望了吧,他偷偷地想,树叶都已经发出了枝芽,他的病或许也会出现奇迹。
许是看得过分专注,连推门的声音都未察觉。
俞南拎着一袋子水果站在门外,刚拧开门把,就看到肖战坐在窗边,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病房内的温度很高,青年只穿了件单薄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微敞的领口下藏着化疗用的专用管子。
当初埋管儿的时候,三个小护士配合着操作埋了整整一上午,不止如此,还需要要借用专门的透视仪器。
而这根管子几乎要在接下来半年的时间内都埋在肖战的身体里。
许是又瘦了,俞南发现,病号服穿在肖战身上略显宽松,松垮垮的跨在那儿,好像随时都会从肩膀上滑落。
看着肖战单薄的身体,俞南的鼻腔猛然涌起一阵酸涩,仿佛吃了呛人的芥末,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已经迈进病房的一条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他关上门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缓了好半天才将差点失控的泪水憋了回去。
俞南是一周前知道肖战入院的,彼时他正在和秦司宇坐在海底捞的座位上涮羊肉。
听着肖战在电话里坦诚且平静地说自己旧病复发正在住院,俞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混着鼻涕流到了面前的小料里。
终于,俞南调整好了情绪,推门而入。
“战战,看我给你带什麽了!”他扯着唇角,佯装开心地晃动着袋子里的水果,可眼睛里的那抹红却出卖了他,“当当当当!你爱吃的山竹,在我楼下那家超市买的。”
肖战闻声回眸,看到俞南来了,颜色浅淡的唇动了动。
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没怎麽动过的水果,笑道:“我都可以开果蔬超市了,前天苹果,昨天樱桃,今天山竹,明天是不是要买草莓了?”
“猜错了,明天是香蕉,医生说了,草莓不行,草莓要过段时间才能吃哦。”说完,俞南走过去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