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片漆黑,看起来仍旧是黑天。
他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又睡了多久?又是怎麽到达这里的?
似乎有很多的问题要问,又不知从哪个问题开始这次谈话。
手倏然被握住,王一博张开已经起皮的嘴唇,好半天才从嘶哑到仿佛被风沙割裂一般的嗓音里吐出几个字来。
“你醒了?渴不渴?”说着急躁起身给肖战倒水。
肖战这才发现,王一博好像瘦了很多,眼眶凹陷,眼睑下还有一大片乌青。
心上传来一阵闷痛,肖战起身接过水杯,浅浅喝了一口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他低声问:“我睡了多久?”
王一博上前拥住他,肩膀止不住地轻颤着:“两天,你昏迷了两天,在迦叶山那晚睡着後,一直到现在,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两夜。”
他微顿,喉腔里吐出的音调愈发沙哑:“我见过林炽医生了,阿战。”
苍白的嘴唇颤了颤,肖战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爱人之间是有默契的,王先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所有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如果每日与你耳鬓厮磨的爱人在想什麽你都不知道,那还能叫爱人吗?
在漠河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王一博知道了什麽,醉酒後的那句“别丢下我”,缠绵後的深情告白“人要活在当下”。
再到後来的每一次,男人望向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好像有什麽东西藏匿在心头。
他怎麽会看不出来了。
可他们都希望对方开心,于是无比默契地选择了沉默,沉默地配合着彼此,只为度过一段让彼此没有任何负担的旅行。
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忍的一定很辛苦吧,王先生。”肖战哑声问。
“你呢?瞒得也很辛苦吧?”王一博带着哭腔。
“是什麽时候知道的呢?”狭长的眼尾染着薄红,肖战擡起头,不等王一博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回答道:“我从医院拿体检报告回来那一天对吗?”
病房的灯光不亮,此刻却刺的王一博睁不开眼,他垂着头,沉默片刻,又艰难地点了点头。
许是想要缓解些气氛,肖战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做检查的时候已经很努力地躲着老陈了,你又是怎麽发现端倪的?那天,你不是回王家老宅了吗?”
“我确实回了王家老宅,但我只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离开了。”王一博眸色微沉,“我本来想去公司,但是临时改主意了决定去探班,所以让司机调转了方向,抵达目的地时就看到你从拍摄地点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很好奇你要去做什麽,于是一路跟着你,直到你进了医院……”
回想起那天的场景,王一博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那天他就站在医办室外的角落里,看着肖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脖子上还戴着早晨出门前他亲手系上去的围巾。
孩童坐在他身边,问他什麽,他就乖巧地答着什麽,他会因为一只棒棒糖就开心地展开笑颜。
再後来,一名年轻的医生出现了,他们似乎说了什麽,肖战就随着那名医生进入了办公室。
恰好这时与母亲有着几分交情的副院长发现了王一博,带他进入了员工更衣室。
与他一门之隔的,就是林炽和肖战谈话的地方。
再後来,他便将那段剖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根又一根的刺扎进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血流如注。
他扪心自问,为什麽两年前在曼彻斯特时,不能再勇敢一点!
如果他可以再勇敢一点,上前抱住那个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的人,是不是就能感受到那宽松的羽绒服下面其实是瘦到硌人的骨头。
如果他可以再走近一点,是不是就能看清那张脸比雪地还要苍白,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血色。
如果他可以多给肖战一些信任,信他不会随随便便收下别人送的玫瑰,那是不是他们之间就不会经历後来那些误会和痛楚。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懦弱!
那一刻,一米八的男人蹲在地上,将唇瓣狠狠咬出血痕来,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过,很快,他又强压下了眼底所有悲伤的情绪。
肖战离开後,王一博第一时间找到了林炽,表明了自己是肖战爱人的身份,摊牌自己听到了所有,也顺理成章地拿到了肖战的所有的检查结果。
或许因为是面对家属,林炽摒弃了先前的委婉,换了一种直言不讳的表达方式。
他说:“肖战的病很特殊,是目前医学史上极大难治的癌症之一,这种病有一个非常恶劣的特性,康复後很难复发,可一旦复发了,治愈的几率几乎为零,所谓的化疗丶放疗丶靶向药,不过是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延长生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