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心脏一滞,想说什麽,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红着眼眶跪在一旁,紧紧握着老大爷的手。
看着肖战通红的眼眶,王一博的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却唯独看不得肖战在他面前流泪。
那一晚,肖战和王一博陪老大爷在灵棚前待到後半夜,一月的京市零下十几度,饶是灵棚内燃着柴火,可还是冻得人直打颤。
村长怕他们受不住,走过来劝他们:“您二位还是先回屋吧,零下十几度,会把人冻坏的。”
村长老婆抹了把眼泪:“是啊,回去吧,你们能来,老太太在天之灵已经很欣慰了,别再把自己冻坏了。”
“不用了。”肖战抿了抿冻得发红的唇瓣,起身,声音哑了,“我们受得住,我去房间里给大爷拿床被子,我们是年轻人没什麽的。”说着从草席上站了起来。
进门前,肖战的视线落在老人身上,老人紧闭着双眼坐在灵棚内的草席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静静看了大爷几秒,肖战转身进了屋。
许是几天没有烧火的原因,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连灯光都昏黄了不少,几个月前温馨的场景恍如昨日,如今早已消失不见。
肖战鼻子一酸直接爬上了炕,炕头的柜子上整整齐齐地摞着一摞被子。
刚从炕头的大柜上抱起一床棉被,就忽听窗子外面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扑通。
闷闷的。
像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肖战瞳孔一缩,手里的被子应声散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村长粗犷而哀伤的声音:“老刘啊!老刘!你怎麽就这麽想不开啊!老刘啊!”
肖战跑了出去,到门口时又顿住脚步。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肖战站在小砖房的门灯下,被一小片灯光笼罩着,眼前是被人群围在中央的老人。
老人去了,在这个老伴儿离世的夜晚,他独坐在老伴儿的棺材旁,抱着老伴儿的遗像,没了呼吸,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应了那句承诺:天堂地狱,只要跟着你,此生无憾。
恍惚间,一个身影出现在肖战面前,在他的眼泪落下之前,紧紧拥他入怀。
“阿战,别难过。”王一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似寒夜里的最後一丝暖意,“这样的结局或许更好,两个人结伴离去,总好过一个人孤单单地留在世上煎熬着。”
是啊,这也许真的是最好的结局,肖战想,可为什麽还是觉得难过,大抵是因为这一世他们活得实在太苦了。
擡头看向天空,阴翳的夜空只剩两颗星星在闪烁,应该是大娘和大爷吧。
两位老人的遗体按照村里的习俗在自家的院落里放够了三天,之後便被合葬在里张家村的墓地里。
他们没有子女,立碑下葬的事情由王一博和肖战全部包揽了,也算是为两位老人做了最後一件事。
百里石的墓碑上是肖战亲笔撰写的碑文,再多华丽的辞藻都无法概述别人的一生,肖战只写了一首简单的小诗。
世间有伉俪,恩爱两不疑。
初见是钟情,岁月见真心。
生时共携手,死时亦同衾。
若有来生世,劈山来赴卿。
墓碑前,两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凝视着两位老人的合照,久久无声。
那一刻他们好像感受了一种莫名的东西,宛如岁月长河中一道洪流,冲击着他们的心房。
肃穆,无言。
忙完葬礼,两个人驱车赶回了市里,送给老人的数码相机就放在柜子上,肖战将它带了回来。
车上,肖战垂眸看着里面的照片。
无一例外,都是大爷的。
听村长夫人说,大爷经常推着大娘去田间丶去村口,看夕阳,看日出。
可是,数码相机却没有一张关于风景的照片。
後来肖战明白了,原来在大娘心中,最美的风景不是田间的金色麦田,不是远处的魏然的山峦,也不是她摄影机下的任何一幅作品。
而是大爷的笑脸。
不知不觉间便抱着相机睡着了。
梦里,他看见两个微微佝偻的身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寒风吹拂,一阵冷木香沁入鼻腔,肖战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被王一博抱在怀里朝别墅内走去。
手臂环住他,肖战将头埋在王一博的肩头。
两天两夜,加在一起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十四个小时,两个人都很疲惫,可躺在床上却都意外地没有半分睡意。
将一旁的夜灯调到最暗,肖战趴在王一博心口,轻缓的鼻息喷在男人心口,“困了吗?我想和你聊一聊,聊一聊过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