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高墙之下,衆人才看清那晃荡着的旗帜是什麽,它本不是红色的,而是紫色。
利刃割断了绳索,她便正正好落进陈越的怀中,空荡荡的衣袖,黑黢黢的胸膛,还未闭上的双眼,还有那张谁都熟悉的脸。
陈越这才发现,原来这身紫衣裳对于芊芊来说,一点都不合身。
“陈哥,城门打不开!”
“开门啊,阿蛮!我们回来了,打开城门!”
陈越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解下披风裹着芊芊安放在马上,“走角门。”
无人知道城中是什麽情况,但既然已经有人被挂在了城门上,里面也不会再有更好的情况了。
角门未挂门闩,几人顺利溜了进去,然城中无人,情况好坏便未知起来。
“阿……阿蛮……”
不知是谁先出声,陈越闻声看过去,只见一座不小的尸山挡在城门口,将城门堵得严实,论外面有什麽都无法进入。
在其之上,一个不算强壮的身体,堵上了城门被撞开的缝隙,然後随着撞击,血肉模糊。
苍翎卫的每个人都认得出来,那是阿蛮,平时气势最凶,却最胆小的那个。
陈越踉跄着跑过去,一个个扒出苍翎卫弟兄们的身体,奔溃地喊道:“怎麽会,怎麽会这样?!”
他以为留在这里的才会是平安的,他不是故意留下他们的。
“让我来告诉你怎麽会这样。”
转眼之间,从庇护所的各个角落涌出一批批寒部人,将苍翎卫团团围住。
为首出声的是一个身形壮硕,肌肉虬结,身穿皮毛的男子,腰间系着流星锤,说着不太标准的汉话,露着威风凛凛的表情。
这人是传闻中寒部首领哈吉乐左膀右臂中的左膀,人称“碎星”。因常用那一柄流星锤击碎敌人的头颅而得此名。
在他身後,同样被包围着的,是重歌城的百姓们,已在火焰中失去了生气。
碎星用他那不标准的汉话,扬着怪异的尾调,听上去分外欠揍,“这群小子,以为拿身体挡住城门,我们便进不来了吗?甚至妄想掩护百姓撤退,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还要多亏他们偷偷送人出去,好让我们发现那个角门。”
“怎麽样?门口挂着的那个小女娃你们看见了吧,也是个不长眼的,还没我的锤子大,不过是轻轻一戳子就死了,哈哈哈哈,你们汉人都是这副样子,一点都经不起折磨……”
陈越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剑,紧咬着牙关,口中的血腥直往喉咙里灌。
“苍翎卫听令,誓死守卫重歌城!”
即便是已经被屠了城,即便他们只剩下这几个人,也要守住这座城,这样沈南迦就还能替他们报仇。
来自远方的少年无畏,手握刀剑向前,为日夜相处的兄弟,也为无辜受累的百姓,自此不惧死亡。
陈越被那流星锤重重砸在地上时,甚至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身边的兄弟一个个死去,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他以为自己也会像阿蛮和芊芊那样惨烈地死去,被锤子砸碎兴许都没有他们那般的好看,只可惜死前还没能见父母一面,直到那柄红缨枪穿破火焰而来。
沈南迦一人一马越过火焰,长枪挑着流星锤,狠狠扎进碎星的身体,一下,两下,碎星块头大力气重,反应却不及,而她胜就胜在敏捷。
枪□□入要害,几个回合之间,碎星便重重倒在了地上。李将军率领的大部队也很快将剩馀的寒部人清剿。
沈南迦行至陈越身前,拽着他的衣领,再一次怒火中烧,“陈越!我是让你来做什麽的?擅离职守,你可知这是违抗军令?”
她的脸上不止有怒火,还有历经一场大战的疲惫和伤痕,他们是在打完了上一场仗之後,马不停蹄赶来的,赶来收拾这烂到不能再烂的场面。
陈越硬是被她拎得踉跄起身,眼前是兄弟们的尸体,还有将士们的疲惫,他更加无法接受这一切,那杆红缨枪,带给他希望,又彻底击垮了他。
“是,都是我的错,你们为什麽不来的早一点?他们就不会死了!你明知道我们都是群废物软蛋,为什麽还要把这麽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他声嘶力竭地冲着所有人大吼,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像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数十条人命,他承担不起,只能够疯狂的找些理由来让自己好过一些。
可这些理由一点都站不住脚,因为正是被他甩担子的人救了他,若不是他们赶着最快的脚程前来,他现下也会是躺着的其中一具尸体。
“都是我害了他们,”陈越跪倒在沈南迦面前痛哭流涕,无助却只能认清自己的罪责,一遍又一遍。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