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三哥在何处?”
黑暗中忽的一静,赵礼下意识后靠,“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兄弟四个心乱如麻,猜想的都是一件事,难不成这次是三哥?。
从年少刚出宫建府就被封为亲王的赵祾,从未如此狼狈过,无冠散发,眼下青黑,唇干裂出血。
他旁边跪着的赵禄面上看着还好一些,但膝盖处的血将地毯都浸了一层。
谋划之事败露,皇上隐忍到今日才发作,他的腿是曹顺得了令,亲自拿着棍棒从后重击在了膝盖处。
赵祾抬头看了一眼仍然端坐在圣宸宫高座上,似乎毫发无损的皇上,忽然就笑了笑,“父皇,你一直困着儿臣又有什么意思,想看看你有几个儿子,不曾对你有过反心吗?”
皇上并未因这句话有何动容,他将目光放在赵禄身上,“老三,朕原本以为你该是个聪明的,却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他语气突然带了点说不清的意味,“有外族豢牲的血脉,哪怕朕再怎么抬举,还是无忠孝仁义,贪婪无度之辈。”
“朕当年留你和小四,如今看来,实在是妇人之仁。”
真到了这一步,赵禄发现自己心中更多的竟然是痛快,“父皇哪里有什么妇人之仁,小四被刺的那一剑,您何尝有过愧疚。”为了掩盖自己执剑伤子的丑事,连御医都不肯赐给赵礼,皇上哪里对他们仁慈过半分。
皇上心中比起愤怒,更多的是疑惑,他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亏欠了这些逆子,甚至此刻还愿意给他们一个辩驳的机会,可赵祾和赵禄却仍然不知悔改,简直是目无君父。
“既然你二人……”
赵祾忽然出声,“三弟是受儿臣以身世威逼,并未有谋反之意。”
皇上沉沉看他一眼,在赵禄胆敢对他怀有怨怼之心时,他参与了那事多少,都不重要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赵禄和赵祾对上眼神,又立刻避开。
明着联络人手收买宫中侍卫,是一步明知会败但还是要落子的错棋。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暗中的那步谋划。
是成是败,皆看今夜。
赵礼本来眯着眼都快睡着了,忽然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动静,没等他醒过神,就迷迷糊糊见到两个身影踉跄着被关了进来。
赵祈离门最近,惊得起身去扶,“二哥,三哥。”
错了,之前所想都错了。
二哥既然如今出现,说明其一直隐在京都,根本不在齐原郡,父皇为何会压住消息,又为何会把他们囚在此处,便都说得通了。
第87章当朝天子,驾崩便再磕一个头……
赵禄腿上有伤,哪怕赵祈上前扶了一把,还是摔在了地上,赵礼懵了一下,就连忙从榻上连爬带跑的过来搀住赵禄。
“三哥!”
赵祾掸了掸袖子,明明殿内如此昏暗,他却眼睛亮的吓人,跟什么都瞧得清清楚楚似的。
“咱们父皇好大的手笔,吉成殿一个侧殿,竟然就关了两个亲王,三个郡王,多热闹的年节,本王还以为能看见那几个小的,可惜小九他们没在,实在错过好戏。”
老七脸一白,见到这两个哥哥他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是被要命的事殃及了。
外面不用想也知道有耳目在,他扯着嗓子提高声音,“二哥你怎么在京都!”
赵祾压根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见赵禄被扶起来,就径直走到小榻坐下,赵禧避无可避,只能问好。
“弟弟见过二哥。”
“怎么说话都打颤,老五还是体虚,日后要多练体。”
赵禧打哈哈过去,心里想,他倒是还能有以后,二哥有没有就不一定了。
“来人,端炭盆进来。”
赵祾话刚出口,就见原本死寂的殿外,突然有了点动静,之后就有小太监弓着腰,端着炭盆进来。
赵礼扶着赵禄在原来赵祈坐的那个太师椅那坐着,赵祈则站在离殿门近的金柱旁,小太监放下炭盆便后退出殿,直到将殿门重新关上的那一瞬,才极快的向赵祈看去,腰间那只垂着绿色穗子的荷包微微一动。
哪怕没想到是二哥藏于京都先一步动手,但好在不影响他其它谋划,赵祈背在身后攥紧的那只手,终于放松下来,不着痕迹舒了口气。
赵礼暗骂外面那群太监白冻了他们那么久,但也没敢去和赵祾呛什么。
刚刚那殿门打开时瞬间的光亮,能让人清晰看到赵祾的狼狈,老七终究没忍住,“二哥如今这般,究竟是做了何等触怒父皇之事。”
“如今这般?难道你我此刻,不在同一个殿中吗?”反了的没反的,都被关一起,赵祾冷笑,在父皇眼中他们这些长成后,不老老实实当忠犬的儿子,都是些逆子反臣。
三十岁与三十二岁的人,自然看不出差别,可四岁和六岁的孩童之间,则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赵祾从记事起就知道他和太子之间,是他为兄,太子为弟。
但他曾经并不在意这些。
皇上太忙,那时他正被满朝文武以先帝旧政为由,压得喘不过气,自然放在皇子身上的精力少了。
太子八岁时高热,御医不敢下重药医治,只是互相推诿,当时赵祾是怎么想的呢?实在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当时可笑的说,“救太子为先,父皇若怪罪,都是我的错。”
太子退热后,父皇才匆匆赶来,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了他身边的太监,随后便让人压着他,去床榻前给太子磕头。
“你也该明白谁为长,谁为尊,谁为君,太子的安危,你有什么资格去担!”
那天赵祾跪在那,对着明明小了自己两岁的弟弟,喊一声“太子殿下”,便磕一个头,喊一声“皇兄,我错了”,便再磕一个头。
他当时还只是恨父皇,直到有一次兄弟间有了口角,其实不过是辩论前朝农事,太子突然道:“孤是太子,你岂敢以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