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回她唯一的丈夫。
这木屋只摆了一张简陋的床,慕溶月始终背过身,不愿以面示人,一个防御性十足的姿势。仿佛是害怕他会有下一步动作,她一动也不敢动,隔着半米之远,他都能感受到她隐约紊乱的鼻息。
现在……
还不是吹响冲锋号角的好时机。
于是,谢羡风深吸一口气,最终主动后退了一步:“你好好休息吧,今夜我在门外睡下,不会打扰你的。”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昼夜温差大,夜里室外更是凄寒无比。慕溶月闻言初觉不妥,但一想到现今自己已是自顾不暇,最终还是欲言又止,算是默允了谢羡风的做法。
“……嗯。你去吧。”
谁叫他开始对她动一些歪心思,冻一冻,也恰好能让他冷静些。
窗外是寒风瑟瑟,木屋之中,慕溶月睡在温暖的被褥里,却也是如坐针毡、难以入眠。
只要她一合眼,方才那个吻便会不断地在她面前重演……就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她烧磨殆尽。
慕溶月颓败地坐了起来,想要出门去散散心,却又发现谢羡风正靠在门框上,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他静坐在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寒风吹得他脸上生出了几道冻痕,慕溶月不想惊动了他,只好又红着脸把脚收了回来。
她开始有点想逃了。
慕溶月后知后觉地有些懊悔。
那时,她选择将手递给谢羡风,而上了他的马——
如今想来,这或许并不是个好主意。
就这样,在辗转反侧之中,她终于渐渐地睡沉了。
***
皇殿之内,龙涎香袅袅升腾。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正静静注视着下方的臣子。
宋景渊身着朝服,双膝跪地,头深埋于地上,几乎要贴着那冰冷的瓷石地面。
见他破天荒地如此执拗,皇帝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快起来吧。你的诉求,朕都明白了。”
宋景渊依旧一动也不动。
“朕知道你护妻心切,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平阳郡主回来。”皇帝皱了皱眉头,反问,“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几日,正是剿灭沈桓余党的关键时刻?”
“三日前,谢卿已将沈桓私藏军械之处上奏于朕,朕派出三万大军捣毁了贼点,将残党围剿殆尽,唯余沈桓及其三两亲信仍旧负隅顽抗,逃之夭夭。虽然朕已命人去全力抓捕。但在这样的关头之下,难保敌手不会狗急跳墙,鱼死网破。而你贸然行动,只恐会打草惊蛇。你有没有想过,他沈桓极有可能在你身边暗中布下了眼线,此时就等着引蛇出洞?”
皇帝言之凿凿的问句,将宋景渊堵得哑口无言。
他的提议被一口回绝,却是心有不甘,最终又在殿前连磕了三次头,话锋一转道。
“将军谢氏,擅易军情密报,此等行径,于国之安危威胁甚大。臣陈情陛下——弹劾此獠,冀以弥祸,平定隐忧!”
闻此言,皇帝的神色更是变幻莫测。
“宋卿,你行事向来稳重,如今怎能因小失大,使得前功尽弃?你该冷静些,莫要让妒心蒙蔽了理智。该静时需沉得住气,该动时亦须快刀斩乱麻。”
“你说他谢羡风擅易军情密报,可君子论迹不论心,从最终结果来看,你又怎能知晓,他此举不是一种麻痹敌人的策略?”
宋景渊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那当然不是什么狗屁策略了——为救一人而出卖国之大密,那个疯子,还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他太了解谢羡风的性子了,他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倘若,那时绑架了慕溶月的人换做是皇帝,他谢羡风也都能化身临州第一刺客,亲自来御前行刺。
“不管怎样,”皇帝却浑然不觉他的心思,而断言道,“在这件事上,谢卿的确立了大功。”
“陛下,臣——”
宋景渊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帝不耐地打断,“好了,宋卿。”
“朕知你这些时日也在筹谋奔波,不辞辛劳。朕听闻,你的表姑之女符氏,自从被你拒婚后,就一直没有再去说亲。说起来,你与她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若你愿意,朕可以亲自拟旨,纳她给你做平妻。爱卿,意下如何啊?”
宋景渊愣怔在了原地。
这算什么?
到头来,皇帝仍以为他只是在借机邀功,与谢羡风相互争风头,便随便许给他一个女人,当作是奖励与安抚。
就这样想把他给打发走了?
他的婚事、他的人生,半分不由己。
为了皇帝能坐稳江山,他日夜殚精竭虑,克己以保大局。
到头来,他只是想获得皇帝的首肯,去接自己的妻子回家而已——却连这样简单的一个要求,皇帝都不以为意。
犹如被人过河拆桥般,宋景渊第一次有了四顾茫然的无措感。
那么,这些年来,他所坚持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宋景渊踉跄地走出了皇殿,站在阴沉的青天之下,面露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