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谢家已派人来催了好几次,谢府的宾客已经到齐,派人请相爷夫人和各位小姐公子入府赴宴,余氏和谢怀珠同坐马车前往谢府。
京城复杂,关系盘根错节,寸步难行,唯恐行差踏错半步。她昨夜被宁王禁锢在怀中,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她的银簪还在宁王手上,她得想个办法发簪要回。
她静坐着沉思,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定是昨夜姐姐假扮谢府婢女去见了谢玉卿,却被赵文婕撞上,告知了宁王。
至于赵文婕为何会生病,宁王昨夜为何会中药发狂,她虽猜不到其中的原由,但昨夜谢玉卿先见了姐姐,再醉酒提出求娶,这必然是他心灰意冷之下说出的违背本心之言,绝非发自真心。
可笑她竟然当了真,还以为他终于发现了她的好,竟心中期待谢玉卿会来提亲。
此刻她的心情就像是喝了这碗苦药后,满嘴苦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暗自在心中对自己说,“二表哥对姐姐一片痴情,自己哪里有半分比得上姐姐的才华。”
姐姐能陪二表哥抚琴作诗,点茶插花,写字作画,她又能陪二表哥做什么?听着她全然听不同的琴曲,违心附和几句?还是那手狗扒字,在二表哥面前丢人现眼吗?
不过谢怀珠天生就不是那种伤春悲秋,郁郁寡欢的性子。
她曾将二表哥放在心里四年,还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后来她被寻回谢家,却知二表哥的心里早已有了姐姐,她早已习惯二表哥眼里只能看得到姐姐,从未对此有过奢念,如今想通了这一环节,她也未见有多难过,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因为生病着凉,她在床上躺了大半天,觉得浑身僵硬不自在,心里惦记着珍宝阁的事,想着自己答应了祖母,定要揪出钱掌柜贪银子的证据。
便问福宝道:“张尚书和李尚书夫人家的旧首饰可换回了?”
几道惊雷乍起,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黑沉的天空中数道白光闪过,天空忽明忽暗,而此时她也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抱住她的正是大雅琴行的裴老板,是大燕的皇子,也是那位在兰桂坊里救她性命的男子。
原来他也是姐姐的爱慕者。
那粗粝有力的手掌抚过她的腰际,谢怀珠感到绝望之余,却也察觉了他不正常。
他的身体热得发烫,脸色也呈现不正常的红晕,就连脖颈和耳朵也红若滴血。
谢怀珠猜测定是他服用了某种药物,才使得他狂性大发。
可他将自己箍得严严实实,若不能唤醒他的理智,她必然无法脱身。
“裴郎,其实我心仪的人是你。”
谢怀珠明显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手臂的力道也松了些,心想这句话他应是很受用的。
像是凶猛的野兽,得到安抚,放松些警惕。
想必他中了那种药物,这才失去理智,有了发狂的征兆。
“既然裴郎喜欢我,便不会强迫于我,既然裴郎尊重我爱慕我,便应当禀明父母,择良辰吉日上门娶我为妻,不会轻浮唐突了我。”
谢怀珠心想姐姐早已被赐婚宁王,这位不知是圣上的哪位皇子,自然也没了机会,她故意如此说,是想拖延时间,找机会脱身。
裴玄章那通红的眼眸变得柔和,虽然仍揽着她贴靠在石壁上,滚烫的体温也因为触碰到谢怀珠淋得湿透冰凉的身体感觉好受了一些。
箍着她腰侧的手臂微松。
而且他是沙场出身,不愿意为都城所困,帝王的寿终正寝于他而言,比不过马革裹尸。
太子表面对他恭顺,对迁都却颇有怨言,日后是否要重新迁都,又或重用此人,全凭他心意。
这比裴玄章所求的外放贬官还要更宽厚仁慈些,结果这人不知脑子缺了哪根筋,自己请命要往山东一带去剿匪,检视军容,简直是诚心来裹乱。
“那个黄口小儿难不成还活到如今,这几年风言风语朕也听得够了,你去回那知府,查实了再报,为这点事离京千里,亏你也想得出来!”
裴玄章叩首,他道:“登州知府所言未必是虚,臣奉命追查贼逆多年,至今一无所获,上愧圣恩。”
隔了这许多年,皇帝慢慢也放弃了这个不着实际的想法,那个曾经无知狂妄的侄子能在颠沛流离中活到如今,估计还没他身子骨硬朗。
他沉静道:“登州知府未必不知圣意如此,之所以迟迟剿匪不力,臣以为他或许是有口难言。”
第五十五章
裴玄章对皇帝的言外之意并不惊诧,他沉静应了一声是:“臣定当尽责。”
镇国公府里得了信,沈夫人几乎不敢置信:“皇爷一贯器重大郎,怎么这时候反倒派人剿匪去了?”
她与夫君得了诏,这些时日都要打点行囊,往返于南北二都之间,可是玄章却不在随驾的名单里,虽说升了官,却又远离天子。
“难怪我这两日左眼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安心。”
她不无担忧地望向谢怀珠,其实这样也好,玄章身上的担子轻了,谢氏留在金陵,他们两个说不定能早早生育。
可偏偏圣上又派他往山东督战,要把谢氏一人留在金陵,多少有些不放心。
谢怀珠这两日精神都有些不济,一是因为两人上元夜折腾不休,二来也是为二郎的死讯伤怀。
她曾经报复性地想,二郎既然将她送给世子玩乐,若发觉他那不近女色的兄长对她生出爱慕之心,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然而他却死了,人死债消,她即便想报复也无处可寻。
二十……万两?
谢怀珠瞪大眼睛,她平常花二十文都得琢磨一下。
“不过日后你们成亲了,大公子应该会长留京城。”
谢怀珠再次瞪大眼睛,她心想怎么在别人眼里,总认为她跟裴玄朗在一起了呢。
“我们还没在一起。”
夕落“啊”了一声,道:“没有吗?”
“我兄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