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云幕低垂,秋雨丝丝绵绵。
此时已至傍晚,天色沉暗,原本厅堂内坐着不少人,这会只剩屈指可数的几个小辈。
这场雨来的突然,他们不愿冒雨回去,便三三两两的凑一起坐着,一边闲叙一边等小厮送伞过来。
在离他们稍远些的窗边,谢怀珠身侧空无一人,这么半天也没人主动同她搭话。她独身坐在窗边,长睫轻垂,明灭的烛火在她雪白的脸庞映照出柔和的光。
那些人闲叙时声音忽高忽低,这句正好叫她听见了,她默默偏了下脸,跟着望了眼仍然紧闭的内室房门。
是啊,裴玄朗怎么还没出来呢。
她也在心里跟了句。
今日是裴家家宴,听说是为了迎那位裴二公子回京,但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二公子到现在也没能回来。
家宴没等到主人公只能匆匆结束,天公不作美,中途又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往常随意惯了,就算没有伞也能冒雨跑回去,而且她才住进裴家不久,跟这儿的人都不太熟,她又并非性格活络的人,同他们一起留在这有点尴尬。
但今天不太一样。
她还要在这里等裴玄朗,他们已经有几日没见面了。
小半个时辰前。
宴席初散,众人起身出门。
趁着无人注意,清隽沉稳的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在无人知晓的暗处,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谢谢。”
声音很低,混在嘈杂中显得很温柔。
“外面下雨了,我能送你回去吗?”
他低着头望她,语调带着试探,明明有些距离,却像是在她耳边低语一般。
谢怀珠小声应了句好。
可话音才落,裴玄朗就被他父亲叫住了。
临走时,裴玄朗面色带几分歉意,看着她欲言又止。大抵知道他要说什么,谢怀珠耳根红了红,轻声与他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男人轻笑了起来,低声嗯了一声。
谢怀珠跟裴玄朗认识才将满三个月。
这个人相貌出众,性情温和又稳定,在她于京城举目无亲的这段时日,多亏了有裴玄朗的照顾。三个月相处下来,谢怀珠自然而然的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但她不太清楚裴玄朗对她是什么感觉,他对她很好,可能也有点喜欢她,只是他从未开口跟谢怀珠明示过,平日一些似是而非的举止言行好像也做不得数。
送伞的小厮很快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进门,迅速给每个主子递了伞。
谢怀珠双手接过,道:“辛苦了。”
小厮有些意外,忙道:“不辛苦不辛苦,是奴才应该的。”
天色已晚,伞来了以后,除谢怀珠外,方才还坐着的几人纷纷站起身来,包括那位说话的少女。
有人又问她:“你等大公子做什么?”
“我有事情想问问他,他成天忙的不见人影,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他。”
“还是先回去吧,你也知道大公子忙,有什么事儿非要今天问?”
少女闻言不大高兴,目光在谢怀珠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小声嘀咕道:“你说什么事儿?”
她马上就要有表嫂了,还不准她问问吗?
裴家长房嫡出也就两个儿子。
裴玄朗,裴玄章。
相比于常年不在京城的裴玄章,裴玄朗在族中一向更受欢迎,他性情安静,对族中那些小辈也很有长兄的担当,在官场上的手段虽不比他弟弟强硬,但却有一副经商的好头脑。
他年岁不算小了,时年二十有六,名利场出入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带女人回裴家。
府内这一个月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早已暗中炸开了锅。稍熟悉裴玄朗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谢怀珠。
甚至还有传言说谢怀珠已经怀有身孕,他们不日就会订婚。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今日家宴也能佐证一二。宴席本是为了庆二公子官升两级,规模不大,府内边缘表亲都没过来,只有谢怀珠是个例外,还是大公子亲自交代的。
他们面上不显,心底都在想,没准日后裴玄章还得叫谢怀珠一声大嫂,今日叫谢怀珠来就是为了提早见见人。
“下回再问好不好?天色不早了,你在这等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辰,跟我一起回去吧。”
少女抿住唇,拿着伞回头望了望,她没出声回答,但显然默认了身边人的话。
谢怀珠见她们都走心里也有些犹豫。
“哦,还包括您那位不知哪冒出来的地痞兄长,他敢在裴家如此横行霸道,恐怕也是因为您的关系吧。您不处理,我就只能帮您处理了。”
裴夫人眉心一蹙,斥道:“小章,你在胡说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这么跟我说话?”
“我不是为了她。”
裴夫人轻笑一声,道:“不是为了她,那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