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身影像裹在轻雾之中,眉目乖恬,是个脂玉雕的人儿。
陈婉茹上前挽住她,打圆场道:“金金,方才我都劝过持曜了。持曜说要你亲自来给他说,你就给他赔个罪。”
谢怀珠抬起乌眸将信将疑地看裴玄章,赔个罪就可以吗?他能这么轻易饶了她?
若真这么容易,上回在叙兰院他就应该让她跪下赔完罪了事,而不是那样羞辱她。还带走她的两个妹妹做外室……
裴玄章不说话,只是一手搭在晚凝玉肩上,另一只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怀珠,像是在等着看她表现。
“小侯爷,对不起……”
谢怀珠酝酿了片刻开口,酸涩涌上心头,言语间便有了几分艰难。
“就这么干巴巴的六个字啊?”晚凝玉抬头看着她,圆圆的大眼睛很是灵动,窃笑道:“谢姑娘,这样太没有诚意了。”
裴玄章笑了一声,气定神闲地看着谢怀珠,似乎在等着看她出丑。
谢怀珠只觉难堪极了。她再不好也轮不到晚凝玉这种身份的人说三道四。
陈婉茹面露不忍,朝裴玄章道:“持曜……”
裴玄章摆摆手,目光只落在谢怀珠一人身上。
陈婉茹咬咬唇。
裴玄章说是恨谢怀珠。可从谢怀珠进来他的目光何曾离开过谢怀珠半分?
谢怀珠夷犹了片刻,提起裙摆要往下跪。
她犹豫是因为陈婉茹和晚凝玉在场。但再一想,裴玄章不就是想羞辱她,看她笑话吗?她让他消了气,他就能放过她的家人了。
她的尊严和家人的安危比起来不值一提。
“我上次说过了,不是你一跪就能草草了事的。”
裴玄章忽然泠泠出言。他盯着她眸色凛然,仿佛她一跪下他便要吞了她一般。
谢怀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羞恼和无奈齐齐涌上心头激红了她的眼圈,裴玄章究竟想要她如何?
陈婉茹怀着她站直了身子,替她理了理裙摆。
“小侯爷。”晚凝玉扭头大胆地笑问:“我和谢姑娘谁更好看?”
“这还用问?”
裴玄章笑着回了一句。
二人旁若无人地调笑起来。
谢怀珠唇瓣抿得发白,长睫剧烈地颤动强忍着泪水。
若是放在从前有人胆敢这样调侃她,裴玄章早便动手收拾了。
眼下却是他和别人一起将她当作笑话。
“持曜,金金都知道错了,你又何必如此……”陈婉茹于心不忍。
裴玄章似乎才想起谢怀珠还在眼前,偏头看着她含笑道:“听说表哥纳妾了?怎么不曾摆上几桌庆贺?我也好登门恭贺。表哥真是好福气啊,能娶到这般贤良大度的嫂嫂,愿意与人共侍一夫。”
谢怀珠咬住唇瓣垂眸不语,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
年少时她看多了话本子,总生妄想。也曾与裴玄章许下山盟海誓,连枝共冢,矢志不渝。
他是想说她违背了诺言,夫君纳妾是她的报应吧!又或者是嘲笑她当年的痴心妄想。
“是谁告诉你我要害你兄长?”
裴玄章懒散地问了一句。
谢怀珠到底没忍住,一眨眼一大颗泪珠砸落下来迅速洇湿衣襟处一团。
是裴玄朗告诉她的。但原话不是裴玄章对裴玄朗说的吗?裴玄章还这么问是何意?
裴玄章捏起白釉酒盅仰头一饮而尽。酒盅轻轻搁落,他修长的手指仍然不过搭在酒盅上睨着她,似
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我提醒过你的。”
晚凝玉提起酒壶替他斟酒。
“不。”她下意识摇头:“他不会骗我。”
裴玄章之前和她说的那句“对任何人都要有防备之心”。这会儿是在提醒她,让她玄疑裴玄朗?
她相信裴玄朗的。或许他会因为她和裴玄章有接触而不悦,但他待她那样好,绝不会骗她。
裴玄章分明是在挑拨离间。
“嗯。”裴玄章端起酒盅冷笑了一声:“他不会我会。”
他指节发白,手里的酒盅发出一声轻响。
明明是他照护着长大的人,却百般玄疑他,反而对别人那样信赖!
谢怀珠可真是好得很!
晚凝玉瞟了一眼暗暗咋舌,那白釉酒盅竟然硬生生叫他捏出一道裂痕来。
“那我已经给你赔罪了,你我之间的事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