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到了吗?”
谢怀珠攥住他袖子,期待地望着他。
她连着数日奔走,今日是体力不支才未曾出去。
裴玄朗叹息了一声,似有感慨。少顷,他温声道:“此事恐怕有些难为。玄章他……”
谢怀珠听他提“玄章”二字,黛眉不由微微皱起。
裴玄朗见她皱眉,面上若无其事,眼底却闪过点点暗色。
“少爷,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小厮在院门口禀报,打断了裴玄朗的话。
裴玄朗应了一声,回头理了理谢怀珠的衣袖,含笑嘱咐她:“你先回房歇着,别太忧心。我去母亲那处,回来再与你细说。”
“好。”谢怀珠点头应下。
谢怀珠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少夫人。”珊瑚探头道:“要
不然咱们求小侯爷帮忙找找吧?”
“小侯爷”正是裴玄朗方才所提之人,良都侯嫡子裴玄章。
“珊瑚!”翡翠皱眉剜了她一眼。
少夫人和小侯爷青梅竹马,年少时有一段过往。后来情势所迫,不得已才嫁给了如今的姑爷。
这本是少夫人的伤心事。加上三姑娘和四姑娘不见了,可怜少夫人心急如焚,珊瑚怎么这样不懂事,还在这时候提小侯爷!
珊瑚也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心疼谢怀珠,小声分辨:“奴婢是想着小侯爷人好,或许愿意帮忙……”
少夫人原是家中娇养女儿家,什么也不用操心。如今却要担起这许多事,唉!
“他平安回来就好。”
谢怀珠打断她的话,转身低垂螓首往回走。
日头落了下去,凝脂色裙摆沾了夜色,纤细的背影平白多出几分愁思来。
然而裴侍郎却也跟来……且先一步到了大雄宝殿。
谢怀珠头一回到承恩寺来,她本来还有几分好奇寺院香火为何冷清,可进得门来才知是寺院正在修缮几处佛殿,香客不论男女,一律不许往后殿去。
银杏树是瞧不成了,这令人有些失望,好在车夫说过,这地方许愿很灵,她在佛前许几个愿望,不算是白走一遭。
她等候前面的香客拜完才跪在蒲团上,佛身巍峨,宝相庄严,低垂慈目,俯视对神祇顶礼膜拜的芸芸众生。
谢怀珠口念佛号时想了又想,除了家人平安,她好像要求的不多。
既不打算求子,也不指望朝廷忽然征召二郎做个大官,或者发一笔大财,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好。
第二十九章
“求姻缘怎么不去鸡鸣寺?”
谢怀珠不想在寺院烧香还能遇见古道热肠的香客,她回头望去,开口的是一位富家打扮的男子。
他蓄了胡须,约四十岁的模样,肤色微黑,身材孔武有力,瞧着神采奕奕,只是目光里居高临下的审视与戏谑叫谢怀珠很不喜欢。
从前常有男子觊觎她容色,借机调侃搭讪,谢怀珠抚了抚鬓发,不回一话,她是妇人装束,这人瞧着年纪不轻,竟是色胆包天,连她也敢调戏?
何况还是在佛堂。
皇帝与太孙在听禅,却把他这个做儿子的撂在一边,银杏树再美也有看腻的时候,雍王是个武夫,对拜佛不大感兴趣,折回身来闲逛,不意竟会遇见上香的女客。
陈婉茹提起裙摆跨过门槛,似一朵清雅莲花在风中轻盈地摇摆,很是悦目。
“我们先去和他打招呼,看看他是什么姿态。”裴玄朗低声和谢怀珠说话。
谢怀珠下意识拢了拢衣领随着裴玄朗进了门。早上梳妆时才发现脖颈处的痕迹,好在只是浅浅的几点,不留心应当瞧不见的。
裴玄朗将她的举动看在眼中,眸色沉了沉。但不过片刻,他眉眼处的阴霾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春山如笑。
屋内有五六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谢怀珠一眼便瞧见了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
山间明月,世上少年,无论何时何地,他从来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裴玄章有所感,抬眸望过来。看清是她,他唇角微微扬起,狭长的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那眼神似笑非笑、讥讽、凛冽,夹杂着玩味却又极具攻击性,灼亮到仿佛能看透人心。
谢怀珠错开目光,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那湛湛目光犹如猛虎盯着猎物,她无所遁形。愧疚与心悸同时向她袭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锋锐冷肃的眼神,再不是从前的清润少年。
“表弟。”辉煌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道边碧绿的树冠镀上了一层金光。上京郊外的庄子上,麦子黄成一片,豌豆蚕豆粒粒饱满,是个丰收之年。
“好了,今日查点得差不多了。”泥道边,谢怀珠招呼道:“怀摇,怀光,上马车。”
这个季节在烈日下盘点收成是个苦差事,这本是家中管家或账房的事,裴大夫人却安排她来了。
裴玄朗倒是拦过她要替她说情,她拒绝了。带着两个妹妹回家原本就给裴玄朗添麻烦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