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安礼道:“你们可以代陛下做此决定?”
姜骅洲微微一笑,甩手将一轴锦缎甩了过去:“君无戏言!”
额都将那锦缎卷轴展开,赫然是完颜律逖签发的一份圣旨。
上边写着,姜骅洲与乌古论元忠可以全权代表皇帝陛下,与他们签定条约。
二人接耳,低语了几句,然后坐正了身子,向对面的四名新金使者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同意!”
……
七月的燕京城,哪怕是到了傍晚也是很热的。
不过,傍晚天边有压得低低的一片片鱼鳞状的云。
鱼鳞天,下雨也疯癫,也许很快就会有大雨倾盆了。
完颜亮站在皇宫东南角的角楼上,眺望着远方。
在那不可见的地方,似乎有一双双饿狼的眼睛,正在盯视着他,让他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流云子,你说,明明我大金武力最为强大,稍有举动,诸国震恐,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燕京天长观观主流云子,俗名汤道生的“血浮屠”第一浮屠,沉默良久,黯然一叹。
完颜亮想不通,他又如何想的通。
这种关乎国运的大事,他就是占卜,也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完颜亮似乎也没指望能够得到他的回答。
他的目光落到了宫墙下站立的士兵身上。
那些士兵的甲胄依旧鲜亮,可他们站立的姿势似乎已经佝偻了起来。
最可怕的,不是甲胄的破烂、武器的残缺,而是握着武器的那个人,心里的那股气儿已经散了。
宫里的侍卫尚且如此,外边的士兵可想而知。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杀人的冲动了。
固然是因为他已经杀不过来了,可这又何尝不是他的一种颓然?
这两天,他已经不再处理奏章军报。
看了有什么用呢,那些奏章和军报,全是报丧的消息。
什么某某城陷落啊,某某军投降啊,就没有一点让他开心的消息。
他想纵情酒色,且尽最后的疯狂。
可他发现,自己竟奇迹般地萎了,哪怕是服了助兴的药物都没用。
从心理到生理,他完全没有那种渴望。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被他压了一辈子的赵构。
那个家伙据说很没用,不会就是因为和我此时一样的心境才导致的吧?
原来,让男人振奋的从来都不是那美人儿本身。
而是由此带来的征服与占有的成就感。
可现在,他是被征服者、被占有者,哪里还能提得起兴致。
色也享用不了了,他就只有酒了。
“城中,已经有些臣子,想着怎么卖朕了吧?”
身后没有回答,完颜亮缓缓转过身,看向汤道生。
这位流云子道长苦苦一笑:“陛下,如今知道这些,又有何益?”
完颜亮沉默了,许久,缓缓道:“那么你呢,你可有了出卖朕,以换取富贵太平的打算?”
流云子轻轻摇了摇头:“贫道无意侍奉新主,新主也不会信任贫道。”
他是完颜亮的大特务头子,这样一个身份,的确是很难得到一个新主子信任的。
完颜亮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不管如何,你没有出卖朕,朕很欣慰。”
他甩了甩袖子,向楼下走去:“想走时,你就走吧。”
流云子没有追下去,只是提声问道:“陛下意欲何为?”
完颜亮头也不回,傲然的声音却传到了楼上:
“朕这一生,享用过多少人间绝色,杀戮过多少世间英雄,还有什么遗憾呢?哈哈哈哈……”
是夜,完颜亮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