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便是一种排山倒海一般的真气涌动,仿佛有地震、有海啸、有山崩,就生在自己身侧一般,而且是陡然生。
可能是天气已经很冷,也可能是处在阵中央,竟然没有多少标志性的白雾出现。
但薛仁只是脑子一晃,便旋即意识到生了什么——他觉得黜龙军坚硬如铁、不可动摇,可黜龙军到底也是被他阻拦迟滞了一二,觉得他是个麻烦,为了迅解决掉他,竟然提前起了大阵,而且成功了。
很难说的清薛仁此时的心情。
那是一种释然居多,但夹杂着恐惧与豪迈的诡异心情。
释然是因为,不管如何,他都完成了白皇帝下达的任务,对方大阵提前这么一起,谁也不能说他没有尽力;恐惧,自然是他知道自己现在陷在人家的真气大阵中,待会也不知道迎来什么样的强力打击;而豪迈,则是他为自己在这种关乎天下大势走向的节点上,依旧一马当先,立在风口浪尖而自豪。
须知道,数月前他还只是一个落魄白衣,为了凑一套能在阵前被人记住的白袍而让妻子典当嫁妆,可这几个月的从军经历,足以让他被天下人记住了。
脑中豪情刚刚起来,从他的视角下,一只巨大的青色龙蟒便当头咬下。
只看这股真气大小,薛仁便晓得自己不可能抵挡,便干脆弃了长戟,就在已经嘶鸣崩溃的战马上弯弓一箭,射向了那巨蟒头颅,只是一射,如石投大海,然后随着对方如排山一般的真气落下,当场双眼一黑,再无知觉。
黜龙军既提前点起大阵,轻松一击生擒薛仁,原本阵中阻拦的两千骑便登时溃散,大军也不做追击和清扫,只是随着已经联通的真气大阵之涌动,继续奋勇向前。
关西军此时虽说乱作一团,但还是有些说法,原本搭建起来是为了表威风、对抗黜龙军版筑工程的高台此时起到了绝佳的作用,各营修行者和精锐们随着将领纷纷往彼处而去。
黜龙军大阵既成,半点不敢耽搁,提之后,撞入营中,上一次攻势下根本不能占据的营盘迅被扯碎,大量因为反复军令来不及走的关西军死伤惨重,只能狼狈逃窜。
但也就是如此了。
待到黜龙军那灰白色的大阵连续碾破了四五层营寨之后,随着王叔勇迫不及待的引动真气,凌空一箭射向刚刚进入射程的那座高台,好像是什么信号一般,高台上猛地光芒四起:
先是最常见的金色辉光真气,恰如之前薛常雄、司马正那般,彷佛凌空腾起一个太阳,然后裹上一层银色,再然后是赤色,登时便让百尺高台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光炬。
随即以高台为中心,在台顶和台下同时漫延起无数横平竖直的光线,点亮了两面巨大的棋盘,尤其是地上棋盘,所到之处,星星点点,一时难以分辨清楚数量的成丹、凝丹、奇经、正脉如星火一般被点燃,变幻出各种各样奇的颜色,复又与棋盘融为一体。
这还不算,可以清晰的察觉,地面上的成丹、凝丹在下方棋盘上亮起后,天上的棋盘竟然也都亮起对应颜色、大小的棋子。
已经接阵的黜龙军管不了这么多,又一只青色巨蟒从灰白色的阵中探出头来,足足数丈大小,彷佛真龙出海,直接朝一颗最近的绿色棋子吞去。
白横秋居高临下,只是当空一推,天上靠近巨蟒的数颗棋子便汇集一起,半空中便化为一只与龙差不多大小的辉光猛虎,当空扑下。
非只如此,随着下方数道光芒汇集,尝试抵御那巨蟒,竟然也都随着光芒汇集生变化,或为刀剑盾甲,或为虎豹豺狼,或成旋风云雾,而且每次汇集都会被其中强者引动,合为一体,以更强者的形态重新出现。
但是,黜龙军这里也不止是一只青色龙,灰白色的大阵中,金箭、金爪、黑刀、黑潮也几乎是同时涌出,将对面涌过来的神异一一击破。
一时间,彷佛两个不同的小世界交汇、撞击在一起一般离奇。
而几乎是让双方都有些惊讶的是,上方猛虎落下,竟被那蟒回头一卷,当空咬碎,然后再度扑下时,一条彷佛蛇尾一般的青绿色竟然已经将原本的目标捆缚住,任由青色巨蟒张开大口,将其衔回阵中。
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很显然,一名凝丹当场不知生死。
白横秋在高台上,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那条长生真气所化之龙——他又不是什么蠢货,如何不晓得,刚刚牛河只是偷袭捆缚自家将领的那个,而这青色巨蟒分明另有他人!
可要到这种修为,要么是个宗师,要么是如司马正、三娘、张长恭那些人一般的奇才到了成丹最尖上才行。
黜龙军真真卧虎藏龙!
“黜龙帮怎么起的这么快?!”河阳城城头上,头黄、眼珠绿的骨仪扶着腰刀来问。“这分明是当年一征、二征的规制!两家加一起便是当年大魏全胜之势了!”
“我都能到大宗师,黜龙帮不起这么快反而奇怪。”司马正负手眯眼来言,然后看着依然在龙争虎斗的两大战团下了结论。“白横秋要退了。”
骨仪大吃一惊:“如何这般结论,我看俩家就算有些小亏小胜,也依然不伤筋骨,如何便要退?”
“因为关西军是来求胜的,见到不能取胜自然要退;反过来说,黜龙军到底是后,都是年轻人,只要拖住关西人不吞掉咱们,自然就能接受。”司马正负手来看这位大魏忠臣。“就好像咱们只要守住就能接受一般。”
骨仪思索片刻,微微颔,但还是蹙眉:“可若是这般说,关西军期待大胜却不胜而走,难道不会引起动摇?黜龙军不会追击,以求扩大战果?”
“只是动摇是不会伤筋动骨的,而黜龙军的追击嘛……”司马正冷笑了一声。“他在指望我呢。”
“不错,咱们应该阻止胜方追击才对……”骨仪恍然,复又犹疑。“可话虽如此,他们都没有伤筋动骨,我们却要为了撤退一方可能的损伤与另一家做阻击……元帅,莫忘了咱们大魏是三家最弱,这家底子折损不得!”
司马正点头:“说得好,所以,我是不会让大家轻易折损的。”
骨仪心中微动,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想要再说,可最终放弃——毕竟嘛,这东都都是这位撑着,若是这位没有那个能耐,东都又能坚持多久呢?
河内方寸之地,三家汇集,两家精华乱战,打的人心惊肉跳。
中午之前,黜龙军折损了一位凝丹——黜龙帮资历头领,早年的河北大豪郝义德战死,数名凝丹、成丹受伤,而奇经、正脉更是损失不计其数。
对应的,凝丹数量更多的关西军损失更明显,开战到现在最少五位凝丹在他们视角内生死不明,而他们的普通军士则堪称损失惨重。
这其实让所有人都收敛了起来。
到了下午,黜龙军意识到情况后,一开始还想避开高塔,去后方攻击对方营寨,对没有入阵的寻常士卒进行杀伤,可立即就现,关西军结阵后也是可以从容移动遮拦的,人家只是一开始在高台周围集合而已……于是乎,整个下午,双方都不再进行多余的冒险,而是围绕着高台进行攻防,少有凝丹、成丹一层高手主动突出大阵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