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几分不敢相信,眼前这位面色泛白,瘦骨嶙峋的男子当真是孟澜吗?
“赵娘子,你也来买书吗?”
孟澜神色疏离,似乎对于她还活着这件事,并不显得惊讶。
他捧着热茶,摁住微微发颤的手腕,好半晌这才慢条斯理地用了一口。
群玉的视线落在他手上,快步上前掀开袖笼。
层层叠叠的伤疤就像树皮一样交叠在一起,甚至因为太厚起了茧子。
孟澜失手去遮,一时间手不稳,不小心将茶水打翻,他怕热茶烫到群玉,将茶盏往内扣,泼了自己一身茶叶。
“二表哥你这是怎么弄的?”
群玉面色复杂,生怕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猜测的那个答案。
孟澜闭了闭眼睛,眼睫轻颤,掩饰着他内心的不安,“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只是因为冬日太冷,伤口一直没好罢了。”
“你撒谎!”群玉心如刀割,大抵是明白,他这是在自己惩罚自己。
“看到表妹如今还活着,我心里也好受许多,天色不早了,我、我该走了。”
孟澜心中泛起酸涩,深深凝她一眼后,便想着时候差不多了。
“二表哥,你衣裳都湿了,出去吹风定然会生病的。”
群玉想留他稍作片刻,她好让人将马车上谢望那身常服拿来。
因为进宫规矩多,谢望每回都会放上好几身衣裳。
孟澜一脸无措,“这、这不好吧。”
“你就在这等着吧,我让人送过来。”
群玉如何不知道等谢望发现了,定然是要生气的。
可她亲眼见到二表哥憔悴成这幅模样,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想来也是谢望的不是,好端端他非要闹这样一出,设计了二表哥,让他误会自己死了。
就二表哥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如何能接受得了是他害死的自己。
等下了楼,群玉让小雁去取箱笼,说是自己要加一件衣裳。
幸亏她的衣裳和谢望的衣裳都混在一起装着,否则只怕还不好蒙混过关。
小雁也觉得奇怪,正想问娘子要哪件,她帮忙去取不就行了吗?
群玉却说,“我记不清今日外出带的哪身衣裳,你将箱笼拿过来就是了。”
片时,她将箱笼拿过来,群玉取了两身衣裳。
孟澜又说冬日衣裳穿得多,即便是打湿了,里面也不妨事,故而只挑了身外袍套在身上。
冷不丁听到外男说话声,小雁垂着眼,脸色一刹发白。
趁着孟澜在整理衣裳,群玉小声威胁,“不想让事情闹大,你们家郎君又生气的话,你想法子将何用支开。”
小雁早就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她还顾忌着郎君先前的吩咐。
“这……这若是郎君知道,恐怕……”
“我不会跟二表哥走,只是看他不小心打湿了衣裳,将你们郎君的衣裳拿给他一身就是,这件事你若是帮忙,那就到此打住,可你若是不帮忙,等你们郎君知道了,误会一通,你觉得他会作何反应?”
群玉甫一开口,那张嘴便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小雁耳根子又软,本就摇摆不定,如今又知道娘子在郎君心中的份量有多重,更是不敢忤逆她了。
“那我这就去。”
说完这话,小雁将箱笼带下去,递给何用,说是有些重请他帮忙拿回去。
何用还觉得奇怪,“既然觉得重,那你方才搬过来做什么?”
“娘子不知道挑哪件,我便干脆都拿来了。”
小雁弱着声音回话,何用也没多想,单手抱着往前走。
趁着没有外人在,群玉拽着已经换好衣裳的孟澜下楼。
“二表哥,天色不早了,你身边又没有带松成,赶紧回去吧。”
孟澜点了点头,临走前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群玉一眼,就又听到群玉说,“二表哥往后便不必为我守着了,你该早觅良人,迎娶新妇。”
这话一经说出口,孟澜神色凄凉,有气无力地问了句,“表妹对我,何其残忍。”
群玉于心不忍,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不免凑上前,和他好言好语地劝慰道:“二表哥,你是一个顶顶好的人,不该困在过去……”
话没说完,孟澜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那再让我抱最后一下。”
群玉没有推开他,埋入他的胸膛,被挡得严严实实。
自然也就看不到忽然出现的谢望,眸光沉沉,望向私会的这两人,心中怒意翻腾,如果不是怕吓到群玉,他恨不得当场就对孟澜动手。
孟澜看到谢望后,喉咙紧了紧,倒也不慌不忙地松开群玉,笑着说了句,“表妹,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