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向她保证:“在无限小世界不会有任何灾难发生的,迟迟,试试吧。”
桑迟咬了咬唇,终于点了头。
第60章
桑迟是很乖、很听话的小美人。
哪怕是连思维都必须受限的严苛要求,她也会认真照做。
因为她曾经失控,制造出一场可怕的灾难。
她记不清失控的起因和经过了,那段记忆如同拙劣画师在画布上胡乱涂抹出的色块,混乱又模糊。
她唯一记得的是思绪最混沌的末尾,照顾她多年的倩姨用独臂抱住自己,一遍遍哀声唤她的名字。
桑迟清醒过来,茫然地环顾宽敞空旷的试验场,恐慌感袭上心头,怯懦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事,问:“发生了什么吗?”
唤回桑迟神志的倩姨却陷在巨大的恐惧中,精神震荡留下的余波致使她除了唤桑迟的名字外,只会说“不要怕”、“不是你的错”。
后来倩姨被送离治疗,她一个人住进狭小的房间里。
有一次,她向每日监督自己抄写守则的老师问起自己闯祸的调查结果。
老师请示后得到和她的交流许可,冷漠而严谨地告诉她:“我没有查看你完整档案的权限,但在那场灾难里,你抹除了至少十三人。”
并非杀死,而是抹除。那处试验场需要至少十五人使用权限卡共同开启,调查时,试验场开启记录中却仅是孤零零留下两个幸存者的名字,其他部分一片空白。
偏偏记录显示这是一场正常开启的试验。
名字消失在记录中的人,同样没有留下尸体。
哪怕遍寻现场,除幸存者的DNA外也别无其他。
甚至消失的人连过去的痕迹都不复存在,人员档案中没有他们,也无有血缘亲人前来报失踪,仿佛他们从来就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过。
老师向桑迟说:“还有照顾你的那个徐倩,她失去的手臂多半和你脱不了关系,虽然检查显示她的手臂不像后天丧失的,她过去的照片也都成了独臂模样,但我们这儿从来不收残疾。”
她竟然连倩姨都伤害了。
沉重的负罪感就此压在了桑迟的肩上,如同枷锁般桎梏她无法动弹,她牢记教训,生怕重蹈覆辙。
可现在丹要求她使用那种可怕的能力,说只有这样做才能救人。
救人是好事,她想救,应该可以试一试。
不过她不确定自己能做到。
她应该怎么否定小金鱼没法游过河的过去?
她凝神看向混浊难以见底的河水。
水面倒映出她苦恼蹙紧眉的漂亮脸蛋。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影像扭曲,变成浮沉在水中、挣扎过河的可怜少女。
她遍体鳞伤,好不容易下山,跳进冰冷的河水中,只要坚持游过这条河,便有希望远离这荒僻的山村,回到她原本拥有的安宁生活。
偏偏一艘老旧的船靠近了她,许多双手试图去拉拽她。
他们抓住了她,尖利肮脏的手指甲陷进了她白嫩的肉里,如同铁刺穿刺一条可怜的鱼,要将她重新捉回密不透风的黑暗里,以她的尸体为巢,破坏她、腐蚀她。
她的苦痛将满足、壮大无情的饕餮客,生时无法逃离,死后无法解脱。
【不要。】
桑迟睫羽颤动着拒绝接下来的发展,下意识伸手探向水面,想要帮少女摆脱困境。
可她的手指触碰到水面的那一刻,画面凝滞住了——不,准确说是冰冻住了。
莹透的淡粉色冰晶自她的指尖迅速漫开。
明明看起来是冰,却如烈火燎原般,瞬息冻结住了整条河流。
包括河面上那条舱内满满承载村民、最终会驶向地狱的船,也成为冰塑的一部分。
绵延之势并不止于河流。
当地面与天空都被冰晶覆盖,系统和光脑的联系断了,连感应都不复存在。
失去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信息传输,感觉很怪,如同正常人忽然失去视觉和听觉。
他难以相信地看向桑迟:“迟迟,你是怎么做到的?”
桑迟茫然地摇头。
白猫眼中淌过大量信息流。
这到底是由他全权构筑出的小世界,他不过一会儿工夫,便成功找出冰层最薄弱的位置。
用他的权限打破冰层,应当就能重新联系上光脑。
可漂亮的冰晶是桑迟努力的成果,她真的很想拯救陷于苦痛轮回的小金鱼,为什么要阻挠她呢?
白猫合起眼,耳朵耷拉垂成飞机耳,决定暂时聋瞎着由她行动。
小世界仿佛成为一个独立的封闭空间,不再存在于无限世界,反而与真实世界产生交汇,只是对接的并非真实世界的“现在”,而是“过去”。
认知滤镜的效果被强制破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