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夏天越近,法国越昼长夜短,到了晚上九点也仍不会日落。
卸妆出来已经快要六点了,但太阳还没有落山,体感像是国内的下午三点。
纪惗在保姆车上等她一起回去,邓惑都走到门口了,看见他安静又内敛的模样,临时改了主意。
“你下来。”
他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我们去划船。”
今天在拍外戏,索恩河畔风景如织,风貌一如百年以前。
他们下午拍了船上读诗的戏,虽然确实是实景拍摄,但现场有摇臂收音筒,更多是在专心工作。
现在下班了,可以什么都不想,放松地划一会儿船。
河岸建筑犹如色彩各异的尖塔,放眼望去,森林仿佛有自己生命,穿梭起伏于城市的脊骨里。
纪惗没有多问,和她一起去划船放松,离岸上的喧闹越来越远。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他们既处在封闭的二人世界里,又好像一起在这个世界的脉搏上流浪。
河水静静流淌,沿岸偶尔有水鸟飞过,午后的阳光很暖。
“今天的剧本我很喜欢,”邓惑说:“虽然不像国内的本子,什么反转,虐心,狗血,都没有。”
只是讲述了两个普通的民国留学生,在漫长岁月里的日常一帧。
但她很愿意为这样的故事买一张电影票,心里觉得很值。
纪惗沉默的时间有点过于长了。
他不是不知道要应和什么,或者可以友好地笑一笑。
他就是在生闷气,在跟自己赌气,又有堆成小山的话想要说出口。
邓惑心平气和地说:“你朗读的时候很迷人,声音清澈,感情也很温柔。”
“我去看了埃导的样片,第一次发现你带书卷气的样子。”
“大学台词课的时候……”
“大学台词课,我只读过一次。”纪惗硬邦邦地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你提过。”
“真在生气啊。”邓惑反而笑起来:“是生我的气,还是谁的?”
他其实在极力显得成熟。
在不曾被回应的爱意,在漫长的等待,在所有的否认和啼笑皆非里。
保持体面,保持耐心,保持成熟。
所以此刻想要开口,反而被重重束缚着,让心脏被荆棘一样的顾虑包裹。
纪惗望着她,许久才说。
“是我幼稚。”
“你今天过生日,我不该有情绪。”
“对不起,我们划完船回去庆祝吧。”
邓惑并没有接下这些客气礼貌。
“纪惗,发生什么事了?”
他怔了一下。
她平和坚定,他一时无法隐瞒。
“昨天我们睡得很早,没有及时帮新剧做宣传。”
纪惗自己说出口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冒昧,眼神偏到旁边,好像在看风景。
“所以很多人开玩笑,说我们是合约夫妻,嗑CP的那些人都是在假货里硬找糖吃。”
“他们翻到我们大学的时候没有交集,也说我们只是一时闪婚,不然也不会在相见欢里演离异夫妻演得这么好。”
他说到这里,才终于看向她。
“我很想反驳,可是我没有资格反驳。”
邓惑问:“婚戒,婚证,婚礼,都不算?”
“不能算。”他的笑容苦涩更深:“难道可以算?”
“如果可以呢。”她问。
纪惗定定地看着她,没有马上接受这句话。
“我很害怕踏入一段关系里。”邓惑说:“感情会让人不理智,会让人在尝到甜头以后上瘾。”
她倾身向前,把灿金色的卷发拂在耳后。
“但是你没有发现,你给什么甜头,我都很乐意尝一口吗。”
青年克制着没有动,说:“你想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