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鸢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残留着玉佩消散前的微温。那三个字——“鸢儿慎”——像刻进了她的眼底,再也抹不去。
她慢慢收回手,将琴轻轻放平,指节压上弦面。没有再看云容,也没有说话。谢无涯站在她侧后方,剑未归鞘,目光落在她背影上,察觉到她肩线绷得极紧。
琴音响起。
不是《流水》,也不是《长相思》。是《杀伐》。
第一个音落下时,云容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她的呼吸乱了一瞬,手指抽搐般抓向地面泥水。
这曲子不对。这不是人听的调子,是刀刮骨的声音,是血流进土里的闷响。
沈清鸢十指翻动,音波如刃,直刺云容识海。共鸣术顺着旋律蔓延,钻进她最深的记忆里。
云容的身体开始抖。
她看见一口井。不是别人家的井,是她小时候住的院子中央那口老井。青石沿长满苔藓,雨水顺着井壁往下淌。
她自己站在井边,七岁,瘦小,穿着洗得白的裙子。没人来接她,没人来找她。她只是被人从屋里推出来,说她是不祥之人,会克死全家。
她蹲在井边哭,嗓子喊哑了也没人应。
后来雨下大了,她冷得抖,想爬进井台避雨。可脚下一滑,整个人跌了进去。
黑暗吞没了她。
她在里面叫了三天。没有人救她。直到声音消失。
现在,这段记忆被琴音挖了出来,逼她重新经历一遍。
她张嘴,出一声嘶哑的尖叫:“不要!别让我回去——!”
可琴音不停。
沈清鸢的眼神没有波动。她看着云容在地上蜷缩,双手抱头,指甲抠进泥土,却依旧无法阻挡那些画面涌入脑海。
你当年怎么对母亲的,现在就怎么被你自己记住。
这就是报应。
云容突然仰头,脸上全是泪水和泥浆混合的痕迹。她瞪着眼,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不是在求饶,像是终于看清了什么。
“我不是要她死的……我只是不想再被扔下去……我不想再一个人待在黑的地方……可我推了她,就像他们推我一样……我成了那个推人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剩喘息。
沈清鸢的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林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雨也小了,只剩下树叶滴水的声音。
谢无涯动了。
他一步上前,剑光一闪,斩向云容右腕护甲。金属断裂声清脆响起,护甲碎片飞出,砸在泥里。
紧接着是左腕。
两片鎏金护甲同时落地,露出她手腕内侧的皮肤。
那里有两块淡红色的印记。
形如并蒂莲,一花双瓣,左右对称。
沈清鸢的呼吸停了。
她认得这个胎记。
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遗物中,有一幅褪色的绣帕,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吾与妹,同胎而生,花开两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