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但小了些。
沈清鸢的手还按在裴珩胸口,指尖能感觉到他心跳比刚才稳了一点。玉佩的红光一闪一灭,像是在呼吸。她低头看他,睫毛湿成一簇,贴在眼睑上,脸色白得像纸。
她没动。
谢无涯站在地穴口,剑尖垂着,指节白。他的目光盯着林外,那里有片阴影缓缓移动。
云容走了出来。
她穿着暗红长裙,肩上那副鎏金护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雨水顺着她的滑下去,滴在护甲上,出轻微的响。她一步步走近,脚步很慢,像是不怕他们逃。
她停在五步之外。
然后抬起手,抛出一个白色药囊。
药包落在泥水里,溅起一点水花,滚到沈清鸢脚边。
“沈清鸢。”她的声音沙哑,“你可知这药,是用什么换来的?”
沈清鸢没答。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耳后的律管,确认共鸣术还能用。然后十指覆上琴弦,极轻地拨了一下。音波无声散开,渗进空气里。
她听到了。
云容的心跳乱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情绪翻涌。愤怒底下藏着别的东西,像是……回忆。
谢无涯突然上前一步。
心弦剑出鞘半寸,寒光一闪。他没有说话,剑气却已逼到云容咽喉前。
云容没躲。
剑锋扫过她肩头,斩断护甲连接链。
“铛”一声,一块鎏金护甲掉在地上。月光照过来,金属反光划过地面,像一道银线。
云容低头看着那片护甲。
然后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她仰着头,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果然像她!”她喃喃道,“当年我推下枯井的,也是这般眼神……干净,又不肯低头。”
沈清鸢猛地抬头。
“你说谁?”
谢无涯抬手拦住她,不让她再问。
他盯着云容,“你提谁?”
云容不答。她抬起手,摸了摸右脸一道浅疤,嘴角慢慢扬起:“你们当我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可谁记得,我也曾被人扔进井底,三天三夜爬不出来。”
她忽然看向沈清鸢,眼神变了,“可我不该心软。若那一日,我亲手掐死她腹中那个孩子……今日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你。”
沈清鸢的手指僵在琴弦上。
她母亲死时,她才七岁。只记得那天夜里有人闯入密阁,母亲将她推进暗格,自己挡在前面。后来她听见一声闷响,再见到母亲时,人已经凉了。
没人告诉她是谁下的手。
现在,这句话像刀一样插进来。
谢无涯的剑尖微微抬高,“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容冷笑,“我想说?我说了你们也不信。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非要她一根手指?十万两买不来的东西,偏偏是那一只?”
沈清鸢的呼吸顿了一下。
那只右手食指——她七岁那年被萧家刺客削去一截,后来裴珩送了她一枚银指套。
云容看着她,眼神忽然变得奇怪,“你不知道吧?你母亲怀你时,我就派人去查过。她胎动时总爱抚右腹,医女说,这是女孩。我让人记下来,连她喝药的时间、走过的路,我都留了档。”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可我还是迟了一步。”
沈清鸢的手指开始抖。
她不是为这些话震惊,而是共鸣术捕捉到了真实的情绪波动。云容没有说谎。她的恨里混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执念,像对某个早已不在的人。
谢无涯忽然开口:“你接近她母亲,是为了天机卷?”
“天机卷?”云容嗤笑,“我早有了。我要的是她生的孩子。”
她看着沈清鸢,“我不能生。二十年前被人下了绝脉毒,这辈子都毁了。可我知道,她肚子里的那个,会活下来。所以我等了十年,等到你长大,等到你走进听雨阁,等到你拿起琴。”
她的声音压低,“你弹《流水》时,和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