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几乎听不清。
“我们是江城来的。”叶星辰迈步走进病房,她的声音清晰平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有穿透力,“来看望您,也想和您聊聊……二十三年前,圣心医院妇产科的一些旧事。”
“二十三……年前……”张秀梅喃喃重复,干裂的嘴唇颤抖起来,眼神开始慌乱地游移,“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走……走……”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监护仪出轻微的报警声。
随行的医疗顾问立刻上前检查,低声对叶星辰说:“情绪激动,血压和心率在升高。她身体状况很糟,不能受太大刺激。”
叶星辰点了点头,示意医疗顾问处理。她没有再逼问,而是走到窗边,拉开了那扇一直紧闭的、布满灰尘的窗户。
清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冲淡了房间里沉闷的病气。一丝难得的阳光,透过高楼缝隙,落在斑驳的水磨石地板上。
“张女士,”叶星辰背对着病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不是来逼您认罪的,至少现在不是。我们来,是想给您一个机会,一个在最后的时间里,卸下背负了二十三年的担子的机会。”
张秀梅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但眼睛依旧紧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我们知道您病得很重,治疗需要钱,家人也需要安排。”周正明上前一步,声音温和但专业,“我们可以提供最好的医疗支持,转到更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减轻您的痛苦。也可以为您儿子和女儿提供一些……合理的经济帮助,让他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利益,是最直接的撬棍。
张秀梅的眼皮又动了动。
叶星辰转过身,走回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她的脸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但这一切的前提,”叶星辰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敲在张秀梅的心上,“是真相。二十三年前,七月十七日晚上到十八日凌晨,在圣心医院妇产科病房,到底生了什么?那个叫王秀兰的女人,是怎么把她的女儿,换成了林婉容的女儿?您,张秀梅护士长,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不是我……我没有……”张秀梅猛地睁开眼,枯瘦的手抓紧了床单,眼中充满惊恐,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植骨髓的、被恐惧折磨了太久的疲惫。
“李师傅留下了记录。”叶星辰的声音像冰锥,刺破她最后的侥幸,“他看见王振涛带着戴口罩的王秀兰进了档案室。他现了新生儿记录被篡改,你的签名是伪造的。他还偷偷拍下了原始记录。”
她从随身的文件袋里,取出那张微缩胶片放大打印的照片,轻轻放在张秀梅的枕边。
照片上,“林婉容之女”的字样清晰可见。
张秀梅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再次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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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找到了你的远亲,王秀兰。”叶星辰继续施压,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我们也找到了王振涛的儿子。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当年那场罪恶的交易。您觉得,还能瞒多久?”
“啊——!”张秀梅忽然出一声嘶哑短促的哀鸣,眼泪从她浑浊的眼睛里汹涌而出,那不是演戏的眼泪,而是积压了二十三年、混合着恐惧、愧疚、悔恨和绝望的洪流,终于冲垮了堤坝。
“我……我对不起……我对不起那个孩子……我对不起叶家……”她泣不成声,枯瘦的手颤抖着想去抓那张照片,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我……我是被逼的……王秀兰她是我远房表妹……她求我……王主任也逼我……说事情办成,给我一笔钱,够我儿子上学买房……我……我鬼迷心窍……”
她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语言混乱,夹杂着哭泣和剧烈的咳嗽。医疗顾问立刻给她用上平喘和镇定的药物。
叶星辰示意苏晴打开录音设备,和周正明一起,耐心地引导、追问、厘清细节。
时间在压抑的忏悔和精准的追问中流逝。
根据张秀梅破碎的供述,拼凑出的真相轮廓逐渐清晰:
王秀兰在圣心医院做保洁时,偶然得知病房的叶太太(林婉容)即将生产,且叶家豪富。贪婪的种子就此埋下。她联系了当时在医院有点小权力、同样贪财且与她有些暧昧关系的远房表亲王振涛,又找到了在妇产科担任护士长、家庭负担重、儿子即将上大学的表姐张秀梅。
一个罪恶的计划被精心编织。他们摸清了叶太太的预产期(虽然孩子提前出生打乱了部分计划,但核心环节不变),买通了原本应该值班的刘主任临时“有事”,换上了与他们有利益往来的王建国医生。
叶星辰出生后,按照计划,王建国以“早产需检查”为由,将孩子抱离产房。在新生儿观察室旁边的备用处置室里,等待已久的王秀兰,将自己几乎同时(在另一家小医院)生下的女儿交出。张秀梅利用职务之便,迅调换了两个婴儿的手环脚环,并用准备好的、提前记录了错误信息的病历页,替换了原始记录。王秀兰则带着真正的叶家千金,从医护人员专用通道匆匆离开。
事后,王振涛负责抹平监控记录(当时的监控还很简陋)和打点相关人员,张秀梅负责统一当班护士的口径,王建国则以“专业建议”安抚家属。王秀兰得到了一笔“启动资金”,开始经营小生意,并按照约定,定期给张秀梅和王振涛“分成”,持续了好几年,直到后来沈家生意有起色,联系才逐渐减少。
“钱……大部分都给王振涛拿走了……我拿到的不多……都给我儿子读书用了……”张秀梅哭得几乎虚脱,“我知道这是造孽……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那个孩子的眼睛看着我……我不敢回去江城……我怕……我怕见到叶家的人……”
“王秀兰后来有没有再联系你?关于那个孩子?”叶星辰追问,这才是她最关心的核心之一——沈家父母对她这个养女的态度,是否与调换有关?
张秀梅喘息着摇头:“很少……偶尔打电话,也是让我闭嘴,别乱说……她不喜欢那个孩子……说看着碍眼,像在提醒她做的事……好像……好像对她不太好……”
果然。叶星辰心中冰冷。沈母王秀兰对她这个“偷来”的女儿,并非简单的偏心,而是掺杂了心虚、厌恶和恐惧的复杂情绪,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在沈家的处境如此艰难。
“证据。”周正明冷静地追问,“除了口述,有没有物证?当年王秀兰给你的钱,怎么给的?有没有凭证?王振涛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