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得,守夜怎么排?老规矩?”
张海客接口道:“我来守第一班吧。”他看起来精神还好。
小哥这时站了起来,走到那依旧温着的药罐旁,用布垫着,将里面深褐色的药液仔细地滤进一个碗里。那动作,沉稳得像是进行某种仪式。
该来的终究来了。
我头皮一紧,下意识地想往胖子身后缩。胖子却嘿嘿一笑,极其没有义气地挪开了位置,还大声说:“天真,小哥叫你吃药了!”
那碗黑浓、散着致命苦味的药,被小哥端到了我面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坚定,直直地看着我。
“小哥……”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挤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你看,今天爬山也挺累的,而且这都晚上了,喝药会不会影响睡眠?要不……”
他不说话,只是把碗又往前递了递,碗沿几乎要碰到我的嘴唇。
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胖子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黑瞎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张海客微微蹙眉,似乎觉得我不该如此磨蹭,黎簇和苏万则有点好奇又有点同情地看着我。
我知道躲不过去了。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接过那只温热的瓷碗。触手的感觉让我心里哀嚎一声,还是烫的,看来是算准了时间刚好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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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碗里那映不出丝毫星光的漆黑液体,咬咬牙,屏住呼吸,仰头“咕咚咕咚”大口灌了下去。难以形容的苦涩味道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猛烈地冲击着味蕾和喉咙,我强忍着干呕的冲动,以最快度把空碗塞回小哥手里,然后抓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水壶,猛灌了好几口清水,才勉强把那翻江倒海的苦味压下去一点,但舌根深处那顽固的涩意,却久久不散。
“咳咳……妈的,真是要了命了……”我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药味。
胖子递过来一颗水果糖:“喏,胖爷我私藏的,甜甜嘴。”
我赶紧剥开塞进嘴里,浓郁的甜味暂时驱散了一些苦涩,这才感觉活过来一点。一抬头,现小哥还站在面前,他看着我龇牙咧嘴的样子,伸手轻轻拍了下我的后背,帮我顺气。他的手掌宽厚,力度适中,带着熟悉的温度。
“去睡。”他说。
我点点头,嘴里含着糖,含糊地应了一声。守夜的事不用我操心,他们自然会安排好。
我和小哥的帐篷在最里面,位置相对避风。钻进帐篷,拉上拉链,外面的人声和火光便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和细微的声响。帐篷里空间不大,并排铺着两个睡袋。
我脱掉外套,动作有些磨蹭。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和小哥睡一个帐篷,甚至以前在更艰苦的环境下,挤在一起取暖也是常事,但不知怎么,今晚感觉有点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下午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也可能是因为……这帐篷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及那碗刚下肚、还在胃里灼烧的药。
小哥的动作依旧简洁利落,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那边,然后看向我。
我摸了摸鼻子,故作镇定地钻进靠里的那个睡袋,背对着他躺下,嘴里还嘟囔着:“这山里晚上是真冷啊……”
他没说话,我听到他窸窸窣窣躺下的声音,然后,帐篷里的照明灯被他熄灭了。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只有帐篷布料透进来一点点极其微弱的、来自外面残余火堆的光。眼睛暂时失去了作用,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格外敏锐。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平稳而绵长,几乎听不到杂音。也能闻到帐篷里混合着青草、泥土、以及从他身上传来的,那种淡淡的、像是雪山清泉一样干净又冷冽的气息。这气息很好地中和了我呼吸间依旧残留的药味。
我僵着身体,不敢乱动,生怕碰到他。帐篷里的空间毕竟有限,两个睡袋几乎是紧挨着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是药力开始作,我感觉身体内部渐渐暖烘烘的,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疲乏感,眼皮也开始沉。意识模糊间,我好像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那边。
黑暗中,我隐约能勾勒出他侧躺的轮廓。他似乎也没有睡着,静静地躺在那里。
“……小哥。”我无意识地低声唤了一句,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很近,很清晰。
“那药……太苦了……”我像是在梦呓,抱怨着,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旁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我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我的额头,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我的体温。那触感一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睡吧。”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比平时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额头上那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那强烈的苦涩味道似乎也被这涟漪冲淡了些许。倦意如潮水般涌上,将他是否回答了关于药量的问题、以及外面是否还有守夜的脚步声这些细微的念头,统统卷走。我最后模糊的意识,是感觉自己像漂浮在一条温暖而平稳的河流上,河岸边长满了能治愈一切伤痛的草药,而那个沉默的守护者,就在岸边,一直注视着,直到我沉入安稳的睡眠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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