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那番几乎将温莎家也拖下水的言论,进行一番询问和……告诫。
她平静地将手环用兽皮重新仔细包好,放入书桌一个带有多重魔法锁的抽屉里。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睡袍,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无波。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对等候在外的女官长微微颔首,然后向着府邸另一侧、父亲处理家族事务的小书房走去。
她的步伐依旧平稳,但内心清楚,宴会的结束,仅仅意味着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刚刚拉开序幕。而她,艾丽莎·温莎,既是棋盘上的棋子,也决心要成为……执棋者之一。那个神秘的手环,和它背后可能牵扯出的关于利昂·霍亨索伦的秘密,或许会成为她手中一枚意想不到的筹码。
温莎府邸小书房的隔音效果极佳,厚实的橡木门和墙壁上镌刻的静音法阵,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当艾丽莎推开房门时,里面温暖而略带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她自己房间的清冷截然不同。
书房不大,陈设古朴而奢华。壁炉里燃烧着上好的白橡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墙壁上挂着几幅描绘温莎家族先祖开拓商路或是受皇室册封的油画。她的父亲,查尔斯·温莎侯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后,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壁炉前,望着跳跃的火焰,背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沉重。
母亲玛乔丽夫人则坐在壁炉旁一张高背扶手椅上,手中无意识地绞着一方绣花手帕,脸上忧色未褪。哥哥维克多站在母亲椅旁,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看到艾丽莎进来,他投来一个混合着担忧和询问的眼神。
“父亲,母亲。”艾丽莎反手轻轻关上门,声音平静地打破沉寂。
查尔斯侯爵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但那双与艾丽莎相似的、却更多了岁月沧桑与沉稳的紫眸,此刻正清晰地流露出疲惫、愠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力感。
“艾丽莎,坐。”查尔斯侯爵指了指玛乔丽夫人对面的一张空椅子,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艾丽莎依言坐下,姿态优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静静等待父亲开口。她知道,今晚的“审问”不可避免。
查尔斯侯爵没有立刻发问,他走回书桌后,却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女儿:“艾丽莎,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压抑着情绪:“利昂·霍亨索伦那个混账小子!他先是拿出个不知所谓的破烂手环,编造什么‘传家宝’的鬼话!接着又像条疯狗一样,当着奥古斯都亲王和所有宾客的面,公然撕扯二十年前的旧伤疤,对梅特涅家发出近乎宣战的言论!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不是觉得,我们温莎家和他绑在一起,就可以陪着他一起发疯?一起把温莎家族数百年的声誉和基业拖下水?!”
他的声音越说越高,到最后几乎带上了吼音,显然积压的怒火已到了临界点。玛乔丽夫人担忧地看了一眼丈夫,轻声劝道:“查尔斯,你冷静点,别吓着孩子……”
“冷静?我怎么冷静?!”查尔斯侯爵猛地一拍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梅特涅家是些什么货色?卡斯帕那个老狐狸,卢卡斯那条藏在阴影里的毒蛇!他们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会善罢甘休吗?他们不敢明着动霍亨索伦,难道还不敢对我们温莎家使绊子?我们在东南行省的商路,在议会的话语权,多少地方要看梅特涅家的脸色?!利昂这一闹,把我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向艾丽莎的目光充满了痛心:“艾丽莎,你告诉父亲,你当时为什么要配合他?为什么要收下那个手环?你明明知道那是假的!你完全可以当场拆穿他,让他一个人去承受梅特涅的怒火!为什么要把他拉下水?你……你太让父亲失望了!”
这番话如同连珠炮般砸来,充满了一个父亲对女儿身处漩涡中心的担忧,以及一个家族掌舵者对可能来临的报复的恐惧。
艾丽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斥责的委屈或激动。直到父亲说完,剧烈地喘息着,她才缓缓抬起眼眸,紫眸平静地迎上父亲愤怒而焦虑的视线,用她那特有的、清冷无波的语调开口:
“父亲,您认为,我当时当场拆穿利昂少爷,结果会更好吗?”
查尔斯侯爵一愣。
艾丽莎继续冷静地分析,语速平稳,逻辑清晰:“如果我当场指出手环是假的,利昂·霍亨索伦会在宴会上彻底身败名裂,成为一个用破烂货欺骗未婚妻的小丑。然后呢?”
“梅特涅家会拍手称快,然后呢?他们会感激我们温莎家‘明辨是非’吗?不,他们只会更加得意,认为温莎家软弱可欺,连未来的姻亲都可以随意抛弃。霍亨索伦家族会如何反应?奥托侯爵会如何看待我们当众羞辱他的儿子?北境那头老狼,是会认为自己儿子不成器,还是会迁怒于我们温莎家不留情面?”
“届时,我们温莎家,将同时得罪霍亨索伦和梅特涅两家。一边是
;帝国最锋利的剑,一边是帝国最阴险的毒蛇。父亲,您觉得这样的局面,比现在更好应对吗?”
查尔斯侯爵张了张嘴,一时语塞。玛乔丽夫人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维克多看着妹妹,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认同。
艾丽莎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我收下手环,承认那是‘重礼’,是在替利昂少爷圆场,也是在替我们温莎家解围。这至少向所有人表明,温莎家重视与霍亨索伦家的婚约,不会因为一点风波就轻易背弃盟友。这能稳住霍亨索伦家,也能让梅特涅家和其他观望势力有所忌惮——他们动利昂,就要考虑是否会同时惹怒霍亨索伦和我们温莎。”
“至于利昂少爷后来的那番言论……”艾丽莎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微光,“虽然激烈,有失体统,但不可否认,他成功地用霍亨索伦家族的赫赫军威和二十年前的战绩,暂时震慑住了梅特涅家。在奥古斯都亲王面前,这番话甚至可以被解读为对帝国和平的珍视和对挑衅者的强硬警告。从结果看,梅特涅家吃了大亏,而我们和霍亨索伦家,至少在明面上,维持了联盟的稳固。”
她的分析冷静得近乎冷酷,完全从家族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发,将个人的好恶和情绪完全剥离。
查尔斯侯爵怔怔地看着女儿,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他不得不承认,女儿的分析一针见血,比他被愤怒冲昏头脑时的想法要深远得多。温莎家族以商业立家,最擅权衡利弊。艾丽莎的选择,确实是当下最有利的“止损”方案。
“可是……艾丽莎,”玛乔丽夫人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心疼,“这样一来,所有的压力不就都到了你身上吗?你要戴着那个来路不明的手环,还要继续面对利昂那个……那个不成器的孩子……母亲的心里……”
“母亲,我明白。”艾丽莎看向母亲,眼神柔和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平静,“这是我的责任。作为温莎家的女儿,享受家族庇护的同时,自然也要为家族承担相应的义务。与霍亨索伦家的婚约,是家族的决定,我会履行。”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淡然和坚定:“至于压力……只要对家族有利,我可以承受。而且,那个手环,也并非全无价值。”
“价值?”维克多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满,“一个利昂不知道从哪个地摊上淘来的破烂,能有什么价值?”
艾丽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说:“我需要时间研究一下。或许,它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她没有透露手环与她魔力共鸣的细节,这是她的秘密。
查尔斯侯爵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他走到女儿面前,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像小时候那样,但手伸到一半,又无力地放下。他看着女儿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紫眸,心中百感交集。有骄傲,有心疼,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多么希望女儿能像普通贵族少女一样,无忧无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小年纪就要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甚至要用自己的婚姻和幸福去为家族谋利。
“艾丽莎……苦了你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一句。
“我没事,父亲。”艾丽莎微微摇头,“如果没别的事,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查尔斯侯爵疲惫地挥了挥手。
艾丽莎站起身,对父母和哥哥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小书房。她的背影依旧挺直,步伐依旧平稳。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玛乔丽夫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维克多紧紧握住了拳头,眼中燃烧着怒火,既是对利昂·霍亨索伦的,也是对这无奈现实的。
查尔斯侯爵走回壁炉前,望着跳动的火焰,喃喃自语:“霍亨索伦……利昂……你这次,到底是给温莎家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还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呢?”
而回到自己房间的艾丽莎,反锁上门后,径直走到书桌前,再次打开了那个带锁的抽屉,拿出了那个用兽皮包裹的手环。
她将它托在掌心,紫眸中闪烁着冷静而专注的光芒。
“利昂·霍亨索伦……你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还有你……”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手环冰凉的表面,“‘星霜之誓约’……你真正的面目,又是什么?”
夜色深沉,温莎府邸的冰湖之下,艾丽莎·温莎独自一人,开始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探寻真相的旅程。而这场旅程,注定将把她,以及她身边的所有人,推向一个更加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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