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修士李慕云抹去脸上血污,手中长剑残损。他所在的第七小队原本十二人,此刻仅余五人尚能站立。
“结阵!”他厉声喝道,三人背靠而立,真元贯通。眼前是一头七级裂海暴猿,高逾三丈,獠牙上还挂着昨日战死同门的衣角碎片。
那暴猿一拳砸下,城墙震颤。防护光幕明灭不定,阵基处灵石以肉眼可见速度化为齑粉。
“队长!灵石快耗尽了!”年轻修士嘶声喊道,手中不断将中品灵石填入阵眼,却如杯水车薪。
李慕云瞥见远处又有一波飞行妖禽袭来,心中顿时冰凉。他修行二百余载,历经大小战事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攻势。
“为我争取十息时间。”李慕云突然平静下来,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队员们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李慕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咬碎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悉数洒在已然卷刃的长剑之上。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引动了师尊赐下、嘱其生死关头方能动用的“煞元丹”。丹药入腹,并非磅礴真元贯体,而是一股霸道酷烈的煞气瞬间炸开,强行压榨着他周身经脉与金丹中每一分潜力。剧痛席卷而来,他的皮肤表面渗出细密血珠,气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暴涨,短暂地触摸到了元婴门槛的边缘,极不稳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散。
他嘶哑低吼,声音因经脉撕裂的痛苦而扭
;曲。
队员们目眦欲裂,却知已无法回头,只能疯狂催动所剩无几的真元,死死抵住狂暴的裂海暴猿。
李慕云手中那柄沐浴了精血、缠绕着凶煞之气的长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裂纹骤增,却绽放出远超平日的凄厉血光。
这不是境界的跃升,而是彻头彻尾的、以自毁道基为代价的搏命一击!
下一刻,血虹贯空!
这一剑,耗尽了他全部的精、气、神,璀璨、悲壮,却带着一股无可挽回的惨烈意味。
剑光如日升东海,璀璨夺目。那一剑贯穿暴猿心口,妖血喷涌如瀑。
李慕云感到自己的神魂正从破碎的金丹中缓缓剥离,沉重的黑暗自四面八方涌来。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点点的光亮次第亮起,映照出他二百余载的修行路。
光亮最先凝聚成的,是天南关外那轮清冷的月。他还是稚童时,总是骑在祖父肩头,用手指着关墙外苍莽的群山。祖父的声音苍老而坚定:“慕云,你看,关墙之内,便是万家灯火。我李家世代守于此地,守的不是这冰冷的墙,是墙后的烟火人间。”那时他不懂,只觉得月光下的烛火,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
画面流转,是父母的身影。父亲、母亲……
后来,父母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妖潮中双双陨落,连尸骨都未曾寻回。他跪在关墙上,对着父母陨落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光亮又聚拢,是苏师姐。她最爱关内春日里盛放的桃花,曾说等打退了这次妖潮,便在院子里多种几株。。
一幅幅画面飞速闪过:初入筑基时的意气风发,结成金丹时的豪情万丈,与同袍们月下共饮的酣畅,接到驻守家族故地天南关任命时的心潮澎湃……他一生的大部分时光,都与这座雄关紧密相连。
黑暗再次侵袭,但这一次,光亮顽强地凝聚成最后,也是最清晰的景象——并非个人的恩怨情仇,而是一个更为广阔、却始终未能付诸行动的念想。他曾无数次巡视关隘,推演阵法,在心中勾勒过一个更加强大、能够惠及后方千万里黎庶的防御体系蓝图。他梦想着有朝一日,人族能不仅仅是被动防御,或许能寻到方法,将妖族彻底阻隔在外,人族能真正安居乐业,不必再世代承受这血与火的煎熬。
这个宏大的理想还仅仅是个模糊的雏形,他甚至来不及将其详细记录下来,与好友商讨。
无尽的疲倦感席卷了最后的神识,光亮开始渐渐黯淡。同袍们的嘶吼、妖兽的咆哮、法术的轰鸣,都变得越来越遥远。
“守住……”
李慕云身形缓缓倒下,金丹已碎,经脉尽断。赵元吉接住他瘫软身躯,虎目含泪。
“守住……守……”李慕云气若游丝,最后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同袍,气息断绝。
赵元吉默默收起队长遗物和沾血的战功令牌,转身继续迎向汹涌而来的妖兽。每个人眼中都有泪,但每个人手中的法器都握得更紧。
……
不远处的城墙上,五长老云鹤真人与六长老明镜真人正合力苦战。
对方是两位化形妖修,其一为元婴中期的赤发大汉,手持骨锤,每次挥击都带起腥风阵阵;另一则是元婴初期的绿衣女子,十指弹动间毒雾弥漫,腐蚀着防护光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镜真人喝道,他的本命宝镜已现裂痕,“必须重创一人!”
云鹤真人咬牙祭出一枚古铜钱币,上刻“落宝”二字。这是他在某处上古遗迹所得,全力一战时只能用三次,此前已用两次。
“去!”古钱化作金光,迅速涨大,直取绿衣女子面门。
那女子轻笑一声,袖中飞出一面绣帕欲要抵挡。却不料古钱无视防御,直接击破她护体妖气,正中眉心。
女子惨叫一声,现出原形竟是一只碧眼蟾蜍,额间鲜血淋漓,慌忙后退。
赤发大汉怒吼一声,骨锤暴涨,狠狠砸向云鹤真人。明镜真人急忙以宝镜硬接,镜面应声而碎,他也喷血倒飞出去。
云鹤真人趁机剑诀一引,百道剑光如雨落下,暂时逼退大汉,救回明镜真人。
两人相视苦笑,这一战虽逼退强敌,却皆已负伤,法宝损毁。
……
战功兑换处前,队伍排成长龙。每个修士都带着伤,衣袍染血,眼神却炽热如火。
“兑换凝婴丹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