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尘默默地收回了墨金剑。剑身微微震颤着,传来一丝细微的疲惫感。他气息平稳,但眼神深处,却也掠过了一丝凝重。这妖将刺骨的实力,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更加强大,更加难缠。尤其是它那诡异的毒液和瞬间爆发出的攻击力,若非自己准备充分,恐怕也要耗费些心神。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片如同修罗战场般的狼藉码头。在那些漂浮的杂物、破碎的木块、凝固的血污之中,他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散开,仔细地搜索着。忽然,他神识微动,目光锁定在一块毫不起眼的、沾染着暗绿色妖血的白色骨片之上。
那是一枚形似某种奇特海兽指骨的白色骨哨,表面光滑,隐隐刻着一些奇异的水波纹路。徐尘心念一动,御物术悄然发动。那枚骨哨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无视了海浪的阻隔和碎片的阻碍,无声无息地落入了他宽大的袖袍之中。
……
接下来的几天,黑石镇彻底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恐惧的阴云所笼罩。那三艘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渔船,连同船上近半数的出海修士和渔民,一同葬身海底。码头上漂浮的尸体,被鲜血染红的海水,幸存者们脸上那绝望而麻木的表情,都成了黑石镇居民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遇难者中,包括了海爷唯一的儿子,海娃。
这个打击,对于已经年迈的海爷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仿佛抽走了他身上最后的一根脊梁骨,让他彻底垮了下去。
赵烈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他所中的那阴寒歹毒的水毒,,深入经脉骨髓,极难根除。孙淼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仅仅只能暂时将其压制下去,无法彻底清除。
如今,赵烈整日脸色灰败,气息虚弱到了极点,实力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半。他左臂伤口附近,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墨绿色雾气,每一次尝试运功,都会引发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孙淼因为强行催动水幕天华抵挡妖将的致命攻击,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气息萎靡不振,原本还算灵动的双眼,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
黑石镇本就薄弱的防御力量,在经历了这场血腥的突袭之后,几乎被彻底打残。镇上残存的修士们,人人自危,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往日里还算热闹的街道,如今更是变得门可罗雀,死气沉沉。
整个小镇,都弥漫着一股如同末日降临般的绝望气息,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片狂暴的大海彻底吞噬。
而徐尘的适时出手,无疑成了黑石镇在绝望深渊中,唯一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在镇民面前刻意表露自己的身份,也未曾接受任何形式的供奉或膜拜,但他那金丹后期的强大修为,以及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深深地印刻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脑海之中。
短短几日之内,他在这个原本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小镇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盲目的尊敬和依赖。无论是镇长,还是那些普通的镇民,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敬畏、感激,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将未来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复杂情绪。
镇长,一个同样因为早年受伤而断了一条腿、修为停留在筑基圆满多年的老修士,拄着一根拐杖,带着几位镇上的长老和幸存下来的渔民代表,几次三番地来到徐尘那简陋的石穴前,登门拜访,表达着他们最诚挚的谢意。他们带来了许多岛上能找到的、相对珍贵的东西——一些年份尚浅但聊胜于无的止血草、几株效果微弱但聊以慰藉的驱寒根、还有一些品质尚可但杂质颇多的炼器矿石。这些东西加起来的总价值,放在天剑岛或许不值一提,但在这个资源极度匮乏的黑礁岛,却已经是整个
;小镇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承载着沉甸甸的感激之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徐尘对此并未拒绝,而是坦然收下。他理解这些幸存者们的心情,也明白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而言的珍贵。同时,他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五行珠中蕴含的木行之力,暗中帮助赵烈和孙淼稳定伤势,加速他们体内毒素的排出。虽然他无法根治赵烈体内那阴毒的水毒,也无法完全治愈孙淼的内伤,但他输入的精纯木行生机,不断地滋养着他们受损的经脉,极大地减轻了他们的痛苦,稳住了他们伤势恶化的趋势,为他们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恢复时间。
在众多因这场灾难而陷入绝望的镇民之中,徐尘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断了一条手臂的老者——海爷身上。
他总是沉默地坐在自己那座破旧小屋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双目紧闭,神情枯槁。他的断臂早已止住了血,伤口也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痂,但失去唯一儿子的那种剜心剔骨般的痛苦,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麻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变成了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人们的哭泣,还是修士的议论,他都置若罔闻,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几天后,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
冰冷的雨丝,无声无息地飘落,将整个黑石镇都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阴沉沉的氛围之中。海爷拄着他那根磨得发亮、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木棍,步履蹒跚,如同风中残烛一般,一步一挪地,朝着徐尘所在的那个偏僻的石穴外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和艰难。雨水,顺着他那花白的、稀疏的头发滑落,浸湿了他单薄而破旧的衣衫,将他那佝偻的身躯彻底打湿。雨水,也混杂着他脸上无法抑制的泪水,从他那沟壑纵横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分不清哪一滴是冰冷的雨水,哪一滴是滚烫的泪水。
徐尘早已察觉到了老人的到来。他没有开门,只是静静地站在石穴内,听着门外那压抑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老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海爷才在石穴门口停下脚步。他没有敲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冰冷的雨幕之中,任由那无情的雨水,将自己彻底打湿。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被遗忘在雨中的雕像,孤独而绝望。
徐尘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一股夹杂着雨水腥气的、冰冷刺骨的寒风,立刻从门外灌了进来。徐尘看到,海爷静静地站在门口的雨中,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浑浊的眼睛在雨幕中,显得更加黯淡无光。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那油布看起来已经非常陈旧,边缘处磨损严重,呈现出一种深褐色的色泽,上面还沾染着一些暗褐色的、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液般的污渍。
“恩公……”
海爷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徐尘。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伤。
“谢…谢你…救了…镇子…”
他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徐尘,仿佛想从徐尘的脸上,找到一丝慰藉,一丝希望。但最终,他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自己怀中那紧紧抱着的油布包上。
“这图…我儿…海娃…用命…换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油布包。他的动作,充满了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他手中捧着的,并非是一块普通的油布,而是这世上最珍贵、最不容亵渎的宝物。
一层,又一层。他缓慢而仔细地解开那些缠绕在油布上的绳结,剥开那层层叠叠的油布。每解开一层,他的动作就停滞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和痛苦。
最终,那油布被完全解开,露出了里面半张残缺不全的、颜色发黄发黑的皮质物品。
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羊皮海图。羊皮质地异常坚韧,虽然饱经风霜,却依旧保持着一定的柔韧性。触手冰凉,带着一种沧桑的气息。羊皮的断裂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或是某种锋利的爪牙,暴力地撕扯开来,留下了狰狞的伤痕。
图上,用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料,绘制着一些复杂而诡异的线条,勾勒出一片完全陌生的、从未在天剑岛或万宝天城的任何地图上出现过的海域。海图上标注的海流走向,充满了不祥的气息,无数巨大的漩涡被描绘出来,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而在整个海域的中心区域,似乎标注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被三个巨大漩涡环绕的神秘标记。在那标记的旁边,还刻着几个扭曲的、如同蝌蚪般的古老文字符号,笔画遒劲,却充满了邪异的气息,徐尘仔细辨认了半晌,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些符号的含义。
“这图…藏着…大秘…能…找到…‘三涡交汇’…‘涡流之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