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尸体在这股逆乱之力下,犹如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湮灭,化为最原始的尘埃,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海风吹过,卷起淡淡的血腥和焦糊味,很快又消散无踪。海面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厮杀从未发生过。
徐道人悬立空中,面无表情地收回五行珠。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微微发热、中心黑气似乎凝实了一分的蓝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与冰冷。
这老怪物……!而且,竟能无视结丹修士的防御,直接吞噬其本源!这绝非寻常残魂能做到!
他不再停留,收起储物袋,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金色遁光,头也不回地向着远离海域疾驰而去。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单纯的寻找突破机缘。
腰间蓝玉微微震颤,那阴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再次在他识海中响起:
“小子,杀伐果断,不错。”
徐道人充耳不闻,只是将遁速催动到极致。他隐隐感觉到,体内那层困住他数十年的、通往结丹后期的无形屏障,在经历了方才的生死搏杀与目睹那惊悚一幕后,似乎……松动了一丝。
……
徐道人往西北方向走,那里有一个只有数名结丹期长老的门派,青溟剑派。主修的是青溟叠浪剑法。
自古剑修强三分,如今绝影剑已经不堪大用,徐道人急需一套完整的剑法来配合五行珠,镇海宫倒是有《照神剑法》,只可惜徐道人回不去了。
……
青溟山南部。
硝烟与灵力碰撞后的滞涩气息,犹如看不见的蛛网,黏在城镇的每一寸空气里。青石板路上,深深的车辙与凌厉的剑痕交错纵横,无声诉说着不久前席卷此地的风暴。几家勉强重新开张的店铺,门楣歪斜,窗纸破碎。
店铺的小厮用袖子一遍遍擦拭着蒙尘的柜台,眼神里却不见生意人的活络,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与挥之不去的疲惫。
徐道人混迹其中,毫不起眼。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灰布道袍,一根看似寻常的长剑,支撑着他慢悠悠地晃荡在街头。这两个月,他犹如沉入水底的磐石,无声无息地将这座劫后城镇的脉动尽收心底。
茶馆里,醒木拍桌的脆响不再引出仙侠轶事,说书先生嘶哑的嗓音,讲述的是荡情宗铁蹄如何踏碎镇海宫的防线,疆域版图如何被血与火重新勾勒。
药
;铺的柜台前,老板对着账本唉声叹气,手指颤抖地点着新加的三成灵草税单。就连巷口倚着破墙晒太阳的老妪,浑浊的眼中也映着世事变迁。
在这片凋敝的土地上,青溟剑派按时举办的入门比试,竟成了方圆百里内唯一还能维系一丝旧日秩序的微光。
“道长,来点安神香不?”杂货铺的伙计凑上前,殷勤地举着一捆散发着淡雅清香的药草,“刚从青溟山那边采的,都说能压惊定神,灵验得很。”
徐道人摆摆手,长剑轻轻点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多谢小哥,贫道修的是清心诀,心静自然凉,用不着这些外物。”他目光掠过伙计,投向城东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比月初时明显稠密了些,偶尔还有低阶修士驾着简陋的飞剑,歪歪扭扭地掠过屋脊,带起的风卷走了檐角积存的灰尘,留下短暂的喧嚣。
又过了几日,徐道人终于收起了那份闲适的伪装。他买了一双厚实耐磨的布鞋,将怀里仅剩的半块干硬麦饼仔细揣好,长剑点地,步履沉稳地朝着青溟山的方向走去。
出了城,官道两旁是劫后萧索的田野。稀稀拉拉的农人佝偻着腰,在田垄间艰难地补种着稀有的灵谷种子。田埂上,充当稻草人的物件格外刺眼——那是些被遗弃的、沾满泥污的修士法袍,套在简陋的木架上,有的手中甚至还攥着断裂的残剑。远远望去,这些沉默的“守卫”在风中飘荡,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慑与凄凉。
行走在相对平坦的平原官道上,尚算顺利。只是夜幕降临,当徐道人宿在荒废的破庙里时,总能听见远处山林深处传来阵阵妖兽的嘶吼,低沉而充满威胁。大乱之后,许多原本被大宗门圈禁驯养的妖兽挣脱束缚,遁入荒野,成了独行旅人最大的隐患。
徐道人却睡得异常安稳。他那根看似普通的长剑,实则是件法器青落剑,散发出的气息犹如温和的屏障,令那些嗜血的妖兽本能地绕道而行。
进入丘陵地带后,路途陡然变得崎岖难行。青黑色的岩石犹如沉睡的巨兽脊骨,从贫瘠的土壤中嶙峋刺出,边缘锋利如未出鞘的剑刃,稍不留神便会划破裤脚,留下浅浅的血痕
徐道人放慢了脚步,不再急于赶路。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似无、却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腥气时,徐道人知道,青溟山的外围到了。这腥气,后来他才知晓,是源自那山门断龙闸下流淌的河水,顺着山涧蜿蜒而下,在蒸腾的雾气中留下的独特印记。
山道两旁的古树,姿态扭曲怪异,树干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剑痕,有些新鲜的创口还在缓缓渗出粘稠的乳白色树液,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泛着几分未干血迹般的诡异光泽。
一个薄暮冥冥的傍晚,徐道人正坐在一块被风雨打磨得光滑平整的巨石上,就着凉水啃食那半块早已干硬的麦饼。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微弱而急促的翅膀扑棱声。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羽毛凌乱、翅膀带伤的灰白色信鸽,正吃力地拍打着翅膀,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这边坠落。鸽子纤细的腿上,牢牢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
徐道人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这力竭的信使。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后,他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药囊里,捻出一点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淡绿色药膏,动作轻柔而精准地涂抹在信鸽翅膀的伤口上。
鸽子似乎感受到了善意,在他掌心微微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咕咕声。片刻后,它重新扑棱起翅膀,虽然依旧有些踉跄,却坚定地飞了起来,在徐道人头顶盘旋了两圈,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随即振翅,义无反顾地冲入了前方愈发浓重的云雾深处。
最后的五天路程,几乎是在一片混沌的浓雾中穿行。能见度低得可怜,三步之外便是一片茫茫白茫。脚下湿滑的石阶长满了厚厚的青苔,每一步踏出都需要十足的谨慎,踩实了才敢挪动下一步。偶尔有山风呼啸而过,犹如无形的大手撕开厚重的雾幔,短暂的豁口间,能惊鸿一瞥地窥见远处那令人心悸的绝壁——青蓝色的建筑犹如神只遗落的兵刃,硬生生地镶嵌在陡峭的岩壁之上。飞檐翘角,尖锐如剑锋,在翻滚的云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古老而森严的气息。
“快到了。”徐道人低声自语,手中的长剑再次笃笃地敲击在湿滑的石阶上,清脆的回响在浓雾中层层荡开,惊起了几只栖息在附近岩缝中的奇异小鸟。这些小鸟的羽毛边缘,竟闪烁着微弱的、犹如磷火般的幽蓝光芒,在浓雾中划出几道转瞬即逝的光痕。
再转过前方那个被雾气吞没的转角,那两尊盘踞山门、断角衔剑的蛟龙石像,就该出现在视野之中了。
青溟剑派的山门,那柄悬于绝壁的绝世凶兵,已在浓雾的尽头,静候着每一个叩问剑道之门的来客。
……
云雾如泼墨,在万丈绝壁间翻涌不息。青溟剑派的山门自这混沌中刺出,恰似一柄斩开天幕的绝世凶兵。
檐斜指苍穹,檐角如淬火开刃的剑尖般锐利;青蓝色的琉璃瓦在流动的雾霭中折射幽光,恍若巨浪凝结的冰晶。
山门入口处,两尊断角蛟龙石像踞伏如太古凶兽。龙
;首昂然向天,筋肉在玄青石纹中贲张欲裂,每片鳞甲都雕琢着符文。
龙口怒张,各衔一柄二十丈寒铁巨剑——剑身宽若门板,阴刻的“青溟”古篆笔锋如深渊裂痕。
穿过闸口,青黑石阶蜿蜒探入雾海深处。石阶尽头,葬剑阁如一头匍匐的金属凶兽蛰伏在绝壁之巅。此阁以三千七百把残剑熔铸而成,剑刃朝外林立如巨兽逆鳞,剑柄则深嵌塔身,形成蜂窝般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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